本该是白天的燕阳城此时已经陷入了昏暗,铺天盖地、前仆后继的灵兽无脑冲撞在高高的防护罩上。
恐怖又震撼。
素来热闹繁荣的街道上,本来想看看兽潮是何等壮观的人们尖叫声不断,四处逃窜。
只因为那本该万无一失的防护罩正中央,已经有了一道隐隐的裂纹。
在兽潮的不断冲击下,甚至在慢慢扩大。
崩裂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防护罩会出现裂纹?”卫清怀忍不住惊呼出声。
防护罩本就只在对付兽潮的时候会被放出来,虽每次都有损耗,但被收回到阵法中之后,是有自我修复功能的。
起码百年来,从未有过防护罩破裂的意外出现,因此燕阳城并没有城外修仙界的驻军。
叶忘忧面色凝重,“燕阳城是正阳门的庇护范围,城主定然有联络玉牌,捏碎了就会有人来相助,但是从这个防护罩破损程度来看……”
“支撑不到那么久。”宋汐补充道,她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
不仅原书中还有几天才会到来的兽潮提前到了,就连可以撑两天的防护罩,都早早出现了裂纹。
之前哪怕剧情再怎么出现偏差,也从未在重大事情上偏离过时间线。
现在看来,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东西显然是会随时变化的。
如今更是利用人们的惯性思维摆了她一道。
狗东西,最好别让她逮到。
谢越踩着飞行符到空中观察了一眼,随即眉头紧皱:“兽潮规模虽不大,但对付起来也会很困难,修复防护罩的阵法是上上之策。”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城主府。”
***
城主府。
燕阳城位高权重的两名男人正对坐着喝茶。
如果宋汐几人在这里,就一定能认出来,其中那名紫色华服的男人,正是牢狱里想要收贿赂的军师,赵承君。
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身边围绕着两名姿色妍丽的侍女,一个捶肩膀,一个奉茶,看起来荒唐至极。
坐在他对面的燕阳城城主燕寻霖紧皱着眉头,低声呵斥,“赵承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搞这一套!”
面对谩骂,赵承君也没做出什么反应,他摸了摸一名侍女的脸蛋,嬉皮笑脸的开口:“诶呀,城主大人,及时行乐嘛,眼看着要死了,让我多乐呵乐呵。”
“赵承君!”
燕寻霖忍无可忍,直接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我惜你有旷世之才,平日里爱财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到了这般危难关头,你若想不出好的办法,就不要再阻拦我!”
赵承君摆手让侍女退了下去,面上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冰冷至极,“燕阳城与我有什么关系?”
“人死如灯灭,不及时享乐难道学你去送死吗?”
“你!”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燕寻霖气的直咬牙,抽出剑威胁道,“把虎符还我!”
赵承君挑了挑眉,垂眼看着被利剑无意间割掉的半截袖袍,神色看不出喜怒。
“燕将军,您这是要跟我割袍断义吗?”
燕寻霖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整个人都是一愣。
他和赵承君认识几十年,这人爱财贪小便宜还不着调,每天不是喊他大名就是戏谑的叫他城主大人,这个称呼倒是许久没有听见了。
燕寻霖刚要开口说话,猛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景物都晃了起来。
他连忙用长剑支住地面,艰难的站稳身形,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几十年老友和下属。
他被下药了。
赵承君笑着站起身,伸手想将身形摇晃站不稳的燕寻霖架到不远处的卧榻上。
手上一使劲,燕寻霖纹丝不动。
燕寻霖:“……”
赵承君:“……”
赵承君脸上笑容一僵,忍不住吐槽:“妈的,你怎么死沉死沉的?!”
燕寻霖眼神冷厉,“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承君不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总算把不太配合的燕寻霖就近扔在了椅子上,腾出手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找了一圈,眼看着燕寻霖又要开口骂他,赵承君说时迟那时快,迅速扯下燕寻霖腰间的鸳鸯戏水荷包,直接塞进了燕寻霖嘴里。
燕寻霖:“???”
他被蒙汗药卸了力气,一动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睛表达愤怒。
赵承君终于收起那副不正经的神色,退后一步对燕寻霖行了个标准的臣子礼,严肃郑重,带着诀别的意味。
“燕将军。”
“不是我阻止您去,而是我代您去,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同意,才出此下策,还请将军原谅我的卑劣。”
“这世间神鬼众多,世人信仰迥异,各信其说,但于燕家军而言――”
“将军就是信仰。”
“燕阳城可以没有贪婪的赵军师,但燕阳城不能没有将军。”
燕寻霖人动不了,话又说不出口,就连他的近卫百里瑞都不见了踪影。
他整个人急得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嘘――”
赵承君竖起手指抵住嘴唇,微微一笑,“将军,虎符在我这里,百里小将军也被我支走了,这一次,您拦不住我。”
“您于我有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
“燕阳城百姓敬您,爱戴您,那么这燕阳城的安危就是我送给您最后的礼物。”
赵承君脱下燕寻霖送他的紫色华服外衣,轻轻的叠放在桌子上,随即将金腰带、玛瑙珠串等一系列金贵的东西也一一整齐摆好。
燕寻霖这才发现,赵承君里面竟然还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外衫。
褪去华服,一身素衣。
他在为自己送行。
燕寻霖目眦欲裂,眼圈通红,药力越来越猛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微弱的摇头。
赵承君拱手轻笑,“承君愚钝,时至今日才明白初见之时将军所言,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将军说的另一句话也对,我们不能浪费,浪费可耻。”
“所以与其穿在我身上被兽潮糟蹋,不如留给有用的人。”
“或者,将军为我做个衣冠冢也可以。”
赵承君含笑从怀里拿出虎符,毫不迟疑的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直到到了门口,才回身最后一拜。
“承君,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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