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平身吧!”李克用大袖1抬,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在礼官扶掖下,于最上首的蟠龙纹黄檀木大椅上落座。
晋王妃也随之坐下,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极高的,巍峨高髻上1枝衔珠金凤钗流转生辉,将她英气有余、柔美不足的容貌也衬出了几分雍容华美。
众人回到座位,仆人们穿梭来去,将1道道美味佳肴流水般送到1张张餐桌上。
却没有人动筷子,都毕恭毕敬地等着王爷和王妃先开动。
李克用那只威严而森然的独眼,环视1圈,开始发表讲话。
他先宣布了1条喜讯:潞州前线传来捷报,与潞州同属昭义辖下的泽州被大将周德威收复。
虽然潞州还在梁军手里,但总算向胜利收复潞州又迈进了1步,这也算几年来河东面对汴梁难得的1场胜仗。
李克用与朱温争霸多年,如今已然处于劣势,东边的河朔之地已臣服于朱温,西边的河中和关中,如今也被朱温占据。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晋阳东有太行山为屏障,西有吕梁山和黄河为天堑,朱温就算占据河朔与关中,也无法直接威胁晋阳。
对于河东来说,最糟糕的是——东南门户潞州,被朱温占据了。
潞州,是朱温老巢汴梁到河东首府晋阳的必经之路。
年前,李克用派李嗣源率兵勤王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去救天子。
而是为了迷惑朱温,让朱温以为李克用要跟他抢皇帝,吸引朱温将重兵调集到西线,从而为潞州1线减轻压力。
朱温果然上当,亲率2十万大军前往陕州“护驾”。
河东军趁梁军调走部分精锐,1举拿下了与潞州同属昭义辖地的泽州。
攻克泽州的虽然是周德威,但是李嗣源在西线佯装勤王,为他吸引走梁军精锐,亦是功不可没。
李克用当即褒扬了李嗣源的功劳,朝嗣源举起了酒杯。
李嗣源听到晋王褒奖,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1饮而尽,然后洪声道:“全赖父王庙算英明,将士们浴血奋战,以及夏姑娘冒死送来朱贼军机,才能1举挫其前锋,嗣源有何功劳足以称道?”
李嗣源十岁就被李克用收养,故而1直称李克用为父。
清姿听见大太保又提到自己的“功劳”,脸都红了。
李存勖隔着韩灵芸,朝她转过脸来粲然1笑,还对她竖起大拇指。
李克用哈哈大笑:“嗣源啊,每次立了大功都说自己未建寸功!也罢也罢,就算你无功,你的养子从珂可是建了大功,阵斩朱贼前锋大将程思权。我河东又有英雄出少年,本王甚慰!”
坐在6个太保最下首末席的李从珂连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地道:“孙儿不敢称功,都是父帅料敌如神,指挥有方,先前已使敌军溃乱,孙儿才能借父之东风,顺利破阵!”
李克用指着李从珂朗声大笑:“本王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父子虽自己不争功,却推来推去地互相为对方表功!何等狡猾,啊?”
李克用1句玩笑话,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宴厅气氛渐至高潮。
等众人笑声渐停,晋王妃雪中玉罄般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从珂,如今你年龄不小了,既已开始疆场建功,也该成家娶妻了!我有1侄孙女,温惠贤淑,品貌双全,与你正是佳偶天成,不知你父母意下如何?”
说罢看向李嗣源和曹素秋。
李嗣源遂与妻子1道站起身:“多承父王母妃美意,能与母妃娘家结亲,是我儿的福分!”
李从珂脸上是1副如遭雷击的表情,不知为何,他竟朝清姿看了1眼。
清姿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李从珂赶紧垂下头,闷声道:“多谢……王妃……孙儿……荣幸之至……”
李克用嘉奖完大太保1家,又转向坐在大太保下首的杨氏。
杨氏是2太保李嗣昭的妻子,2太保在潞州前线与梁军作战,不能赶回来过年,便由杨氏代他出席王府除夕宴。
“清妹,那就是嗣昭之妻杨氏,是个大美人呢……”李存勖身体前倾,隔着韩灵芸和清姿说话,“你还记得嗣昭吧?那年我去你们府上拜访,嗣昭也在,还和你哥切磋武功,记得吗?”
清姿也将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坐得笔直、如1尊雕像的韩灵芸,对李存勖笑道:“我记得2太保!他妻子可真是个美人,听说还颇为能干?”
“那是,杨氏经营着咱们晋阳城多家商铺呢!嗣昭这小子修了几辈子福?他生得貌丑身短,还不擅言辞,娶的妻却貌若天仙,还精明强干!”李存勖朝后靠上椅背,隔着已僵化成石像的韩灵芸,对清姿笑嘻嘻道。
清姿只得也跟着他从前倾的姿势改为后仰,隔着韩灵芸那傲然直挺的肩背,对李存勖笑道:“可是2太保勇猛善战,屡立功勋,是河东的股肱之将,他和杨氏夫人正是郎才女貌呢!”
两人正聊着,宴厅里的奏乐倏地1变,1缕熟悉的旋律袅袅荡开。
这是亚子哥哥亲自谱的那首《元日春曲》,清姿不由自主向李存勖看去。
李存勖心有灵犀地与她相视而笑,满堂明烛辉光里,他的笑容俊美无俦,如初升朝阳1般耀眼夺目。
清姿怦然心动,再细听这首她和亚子哥哥1道修正谱写的乐曲,更是心旌摇荡,只觉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随着流水般铮淙的音乐,1队长裙飘逸的舞姬翩然入场。
舞姬们轻舒广袖,款动腰肢,时而聚拢,如百鸟朝凤,时而散开,如9天云开。
当她们再次散开时,清姿看见她们中间忽然多出了1名女子。
音乐声在这1刻低缓下去,飘飘渺渺,几不可闻。
那舞姬背朝众人,1动不动,只能看见她纤细柔韧的柳腰,两条长长的水袖交叠,从身子1侧迤逦委地,她优雅的脖颈也朝1侧微垂,宛如风中袅娜弯下的花枝。
音乐声忽然拔高,如银瓶乍破水浆迸!
那舞姬就在这1刻,蓦地将长长的水袖破空掷出,犹如彩云流过天际,她轻盈的身姿随之凌空腾起,纤腰弯折,在空中1个大仰翻,仿佛凤凰翱翔于9天。
清姿惊呆了——她就是茅房后面的树丛里跳舞的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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