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儒门当家的时候,酷爱扶持傀儡皇帝,理由也很简单,容易更换。
大晋时期,皇帝动辄发疯。大魏时期,皇帝动辄落水。只要不合儒门的意,换一个就是了。反正宗室子弟多的是,所以一般情况下,除了前两代皇帝还能有些自由,后面的皇帝尽是笼中鸟。
不过这样也衍生出一个问题,既然要把皇帝当傀儡,那就不能给皇帝太高的境界修为,否则不好控制。可皇帝太弱,就要花费人力去保护他。毕竟过于频繁更换皇帝也不是个事情,会造成局势混乱。若是反对儒门之人不干别的,整天搞刺杀,也要让儒门头疼。
其实当年道门的徐祖就干过这种事,刺杀儒门之人,刺杀道门之人,刺杀佛门之人,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所以到了道门时期,道门完全放开了对皇帝的管制,道门也将职务与境界修为强行挂钩。地位越高,境界修为越高,省去了很多用于护卫的人力。
同时道门又组建灵官队伍,一旦出现类似徐祖这种搞刺杀的人,直接集中全部力量将其灭杀。巫罗击沉“应龙”,杀了道门真人,就差点被道门打死。陈书华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没经道门批准就私自成仙,也被打死。
就算是徐祖本人,生在这个时代,也不敢再搞刺杀那一套,这种犯大忌的行为,道门真有可能出动数位仙人将其围攻致死。
毕竟徐祖当年能够神出鬼没,一大优势是时值乱世,各种秩序趋于崩溃。如今世道,道门张口秩序,闭口稳定,可不是白说的,不要觉得找不到你。
西道门又称“小道门”,道门摸着石头过河,西道门跟着道门过河,几乎是全面效仿道门的各种制度,所以西道门也不限制塔万廷皇帝,虽然不如大玄皇帝,但也不是庸人。
如果胡恩阿汗所说为真,乌努拉图心怀不轨,想要谋害塔万廷皇帝玛努丹查,也不是轻易就能够做到的。
历经一点波折,齐玄素终于来到了新帕依提提,不同于上次来时的低调,这次齐玄素十分高调,甚至有些官方性质。
虽然道门设在新帕依提提的北辰堂分堂不适合落脚,但西道门有道观,不止一座,澹台盈早就安排好了,齐玄素想住哪座道观就住哪座道观,一天换一座都可以,西道门这边有专人接待,并通知了塔万廷。
皇帝高度重视,帝后二人要在次日亲自设宴招待来自东方的天使。
盛情难却,齐玄素自然要答应下来。
正巧,皇甫极也在新帕依提提。
他不是为了什么案子而来,纯粹是来这边洽谈一些合作事宜。听闻齐玄素也到了新帕依提提,便亲自登门邀请齐玄素出去逛逛,反正赴宴是明天的事情了。
皇甫极见到齐玄素的第一句话就是:“天渊,你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出去玩上一遭,如何?”
齐玄素问道:“玩什么?”
皇甫极道:“玉京没有的好东西,狎妓。”
齐玄素笑了:“皇甫道兄,你知道我升主事后的第一个差事是什么吗?就是帝京整风,专门扫这些的。”
皇甫极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就问你去不去吧?”
齐玄素便打算拒绝。
皇甫极又道:“天渊,你该不会是怕弟妹吧?这点胆量都没有?”
这个激将法不高明,关键看谁来用,地位高的不管用,地位低的也不管用,就是这种地位相当的用出来,最管用。
齐玄素道:“我怕她什么?我不仅不怕,我还敢直接告诉她。”
“我知道,这叫报备一下。就跟多请示多汇报一样。”皇甫极揶揄道。
齐玄素拿出经箓,联系了张月鹿:“青霄,我今天打算去一趟行院,你有意见吗?”
张月鹿先被一帮老道士围攻,又被天师教育一顿,新政也半途而废,心里正烦呢,齐玄素这时候跟她说这种不着调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哪里会有好声气:“你爱去不去,跟我说什么?”
齐玄素有点懵:“你没意见?”
张月鹿道:“是你那位皇甫兄约你吧?我知道,就他有这个胆子。既然是应酬,我还能拦你不成?”
在张月鹿的口气里,皇甫极已然被划归到狐朋狗友的行列之中。
齐玄素轻咳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本想在皇甫极面前露露脸,结果差点把屁股露出来。
张月鹿懒得再多说什么:“要是没别的事情,就这样。”然后结束了通话。
皇甫极啧啧道:“早就听闻张弟妹脾气不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齐玄素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话:“第一,不必叫张弟妹,直接叫弟妹就行,没其他弟妹。第二,其实她平时不这样……”
皇甫极感叹道:“道门的女道士都是老虎,日子越好,女人越难伺候。我们西道门也快了,你看澹台大真人的大孙女,就是例子。”
齐玄素摆手道:“不说废话了,去就去。五娘一起去吧?”
话音落下,五娘现身,抬了抬下巴,很给齐玄素面子:“可以。”
行院这种场所,不仅仅是为了那点事,也是一个社交场所。若是带了女伴前往,一般就是表明两个态度:要么是想玩点多人的、刺激的;要么是无意此事,只是别人盛情相约,不得不来。齐玄素邀请五娘一起去,自然是表达第二种态度——他是不得不去,不是为了女色去的。日后生出事端,五娘也是证人。
皇甫极道:“天渊,你累不累啊。”
齐玄素道:“习惯了就好。”
皇甫极也不再说什么,道门就是这么个情况,齐玄素想要在道门混,就要守道门的规矩。
皇甫极也不是只邀请了齐玄素一个人,还有他的部分随员,也都是他的心腹,绝对可靠。
一行人出门,皇甫极已经让人安排了一个院子。
这些风月场所,都很会营销手段,比如有意限制供应量,花魁的体力明明很充足,却非要说一晚只接待几个客人,就像西洋人卖钻石,明明有那么大的矿,每年放一点出来,确保其稀缺性和高价位。这么一搞,花魁就上档次了,身价就高。
然后再搞一个“眼缘”的说法,合眼缘就能留下,不合眼缘就走。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很大。如果花魁单独留下了一人,其他人都走,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比其他男人更优秀?其他客人成了帮着抬身价的。男人,尤其在女人面前,总是放不下好胜心,谁都想成为被花魁看中的男人,这时候能不能一亲芳泽,卖艺还是卖身,都已经无所谓了,要的是自己行而别的男人不行的这份满足感,这还不玩了命的追捧?
这一套搞下来,知道的是花魁卖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招驸马。
不过这一套也不是百试百灵,遇到权势就玩不转了。
一般这行当都有大靠山,可也有靠山摆不平的情况。
遇到这种情况,想干就乖乖听话,不想干立马滚蛋走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皇甫极就是如此,他发了话,哪管你什么规矩或者眼缘,立刻马上过来。
这家行院的幕后老板据说是一位皇室中人,不过听到皇甫极的名字,愣是屁都没敢放一个,直接安排。
这种行为当然是很不风雅的,也很煞风景。
不过皇甫极本就是武人出身,不在意这个。对于他而言,能看到齐玄素难得吃瘪,在张月鹿那里碰壁,已经是值了,比什么花魁美人弹琴斗舞都要精彩。
塔万廷的行院也很有意思,从外面看,就是传统的塔万廷建筑,可里面内有乾坤,走过前厅和一条穿过巨大水池的通道之后才到正厅。这里竟然是漏斗状,外圈位置最高,层层向下,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最低的地方,负责表演的花魁便在此处,不过此时这里是空的,就如一个井口。
众人分别坐下,皇甫极、齐玄素、五娘三人一桌,位于最高处,只是闲谈。
忽然之间,响起中原的古筝和琵琶之声,齐玄素几人停下交谈,循声望去。
就见在“漏斗”底部类似井口的位置升起了一块圆形平台,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缺,上面坐着两个女子,身着比较简单的衣物,一人抚琴,一人奏琵琶。
齐玄素只觉得无趣。
便在这时,又有一队女子依次走了进来,分别陪在客人身边,无论客人是男是女。
这些女子便是陪酒之人,不过衣着比较保守,看起来就是单纯陪酒。
齐玄素则是摆手拒绝了这份待遇,问道:“皇甫道兄,你不仅是请我听曲喝酒吧?”
皇甫极放下手中酒杯:“果然瞒不过天渊道兄,其实是有人想要见你,又要掩人耳目,便托我帮个忙,我左思右想,便在此地设宴,以声色为障眼法。”
话音落下,刚刚被齐玄素拒绝的那名女子坐在了齐玄素的身边。
齐玄素这次没有拒绝,心中明白,这就是请皇甫极帮忙之人,其身份定然不俗,竟然是混在了这些风尘女子中与他见面。
齐玄素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知尊驾何人?”
女子轻声道:“我叫玛希,我的中原名字叫皇甫曦,见过齐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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