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一句话,随后陈燕儿便拉上披风,遮住脸面,转身走了。而出了天牢,此时正是子夜时分,随即陈燕儿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悄的坐上隐蔽在暗处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云王府。
只是,等着陈燕儿进府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着将烛火点上,便只听一道声音忽而传了过来
“去哪儿了?”
那声音质问中透着怒意。随后,不等陈燕儿说话,房间里烛火顿时燃起,接着便只见云王殷凤锦径自坐在位置上,转眸神情有些阴郁的看着她!
而对上殷凤锦的眼,陈燕儿却也没有露出半丝怯意,微微抿了下唇,然后便将披风拿下来放到旁边,接着迈步走了过去
“去天牢了。”
“那天牢做什么?”
“见聂瑾萱!”
“你……”
显然,殷凤锦对于陈燕儿的去向是知道的。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此时一听她去见聂瑾萱,殷凤锦顿时气的浑身发抖,瞪着眼睛盯着陈燕儿,但如何都不知道要如何说话
接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殷凤锦才把这口气儿缓过来,然后一把将陈燕儿扯到自己身边问道
“燕儿,你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你去见那个女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怎么?你是怕皇上发现?”
“哎!你这脑子,我怎么会怕皇上发现?我是怕段皇后和大哥他们发现!”
说着,殷凤锦有些莫可奈何的瞪了陈燕儿一眼,接着松开手,呼了口气
“那聂瑾萱和殷凤湛如今下了天牢,段皇后和大哥都快高兴死了。再说,这事儿你也多少知道一些,本来就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可你这时候却到天牢去……那你自己说,一旦这事儿让段皇后和大哥知道,会怎么想你?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
殷凤锦是苦口婆心,气的不行,但对着陈燕儿,却也喊不起来。而见他如此,陈燕儿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但随后却冷冷一笑
“凤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心思,所以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不用管了……诶,燕儿!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有事儿瞒着我不成?”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今天这事儿,你帮我瞒着,日后我定然会告诉你原因!”
说罢,陈燕儿静静的看了殷凤锦一眼,但随后却眸光一转,同时眼底透出一抹说不出的阴鸷。而见她如此,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殷凤锦也不由得皱起眉头,然后抿唇不语。
……
陈燕儿和殷凤锦总归是感情甚笃,听着陈燕儿这么说,殷凤锦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随即便叫人私下安排,将今晚上的事儿封了口,不让任何人提起。
而另一方面,在陈燕儿离开天牢后,聂瑾萱便再次陷入了沉思。接着片刻之后,忽然扬声大叫道
“来人!我要面见皇上!否则,我就将所有秘密公之于众!”
皇室的秘密,历来最是禁忌。而为了维护皇室脸面,历朝历代的君主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所以,眼下聂瑾萱的行为,无异于在威胁顺承帝!
可聂瑾萱心里清楚,眼下这般情形,如果自己不下狠招,顺承帝是绝对不会见自己的。而刚刚陈燕儿虽然没有说明原因,可既然她能如此肯定的说出三日后让殷凤湛人头落地,那定然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而她聂瑾萱死了不要紧,但她绝对不能让殷凤湛死!所以,也不得不火中取栗,赌一把,却看看天命究竟如何!而最终,聂瑾萱果然是赢了。接着不过多久,便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便有人过来说,顺承帝要见她!
顿时,聂瑾萱不由得心头一喜,随即便快步跟着来人一路去了御书房。
只是,再次让聂瑾萱没有想到的是,这边聂瑾萱才刚刚走进御书房的院子里,便只见高才庸站在门口,然后扬声说道
“安国郡主态度高傲,藐视圣上,责打三十大板!”
高才庸扬声说着,话落,却是敛眸看了眼走进院子里的聂瑾萱。而此时,一听这话,聂瑾萱先是一愣,随即顿时了然于心
顺承帝的心思,聂瑾萱不知道。而这三十大板打下去,聂瑾萱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活着,但这是唯一翻盘的机会,聂瑾萱不会错过!
所以想到这里,聂瑾萱却是笑了起来,然后故意大声说道
“多谢皇上,安国领旨!”
聂瑾萱骨子里的叛逆,让她不甘示弱。闻言,连着那高才庸都不由得愣住了,但随后却是又惋惜又心疼的看了聂瑾萱一眼,接着才转眸对了旁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接着那几个宫人随即上前,便将聂瑾萱按到旁边已然准备好的空地上!
……
一下
又一下
偌大的御书房院子里接连响起了杖刑的声响,那一声声闷响,别说是女子,即便是一般男子都会哭爹喊娘,但聂瑾萱却一声没吭!
不是不疼,但聂瑾萱却咬紧了牙关,硬是没发出一下申银。见此情形,别说是那些行刑的太监,就算是守卫在院子里的一众侍卫,也不由得对聂瑾萱另眼相看!
渐渐的周围越渐鸦雀无声,众人静静的看着趴在院子里受刑的女子……她的脸白的渗人,汗水一滴滴的从脸上滑落下来,最后滴落在地上……
就这样,一下又一下,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聂瑾萱已然忘记了还有多少下结束,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杖刑终于停止了。而直到这时,聂瑾萱感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心里泛起了一抹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
所以即便此时身上疼的让她感到眩晕和锥心刺骨。但聂瑾萱却还是微微的勾起唇角笑了起来!而见她如此,一直站在御书房门口的高才庸也是心疼的抿了下唇,然后上前来到聂瑾萱身边
“郡主,还好吧?”
刻意压低了嗓音,高才庸小声的开口。闻言,聂瑾萱径自呼了几口气,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见此情形,高才庸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脸上浮起了一抹欣慰
“那就好!”
高才庸依旧低声的开口,却又仿佛透着一抹别具深意。而话落,高才庸随即对着旁边的小宫女吩咐道
“把郡主扶起来。小心点儿!”
“是!”
几名小宫女恭敬应声。随即上前将聂瑾萱小心翼翼的扶起来,然后搀着她走进御书房。而等着一进御书房,聂瑾萱便径自抬手推开身边两个小宫女的手,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接着颤抖的跪在了地上
“安国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聂瑾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一些。低着头,却是显得恭敬万分。可这时,却只听顺承帝低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
顺承帝的声音阴森至极,却仿佛是阿鼻地狱的深处传来的回响。可闻言,低着头的聂瑾萱却忍不住勾动了一下唇角
“安国不想说什么,只是想说皇上愚蠢!”
聂瑾萱一字一句的说着,而这话一落,顿时引来一众宫人倒吸一口凉气。连着高才庸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而顺承帝更是猛的抓起龙案上的茶杯,向着聂瑾萱砸去,同时‘腾’的一下站起身,直冲到聂瑾萱的面前,接着伸手一把将瘫跪在地上的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聂瑾萱,你找死!你敢说朕愚蠢?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狂怒中的顺承帝,让人从心里感到心惊。而此时更是死死的掐着聂瑾萱的脖子,要将她亲自掐死在自己的眼前!
而被顺承帝掐住了脖子,本就浑然痛苦的聂瑾萱越加难以承受。但就在这时,聂瑾萱却还是奋力的挣扎一下,接着抬头对上看向眼前的顺承帝
“呵……呵呵……果然是父……父子……连生气时……生气时的反应也都一样……”
痛苦的脸上夹杂着笑意。听到这话,顺承帝更是瞪大了眼睛,而此时看着情况不好,一旁的高才庸也是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劝阻,但随后一看聂瑾萱,高才庸顿时咬了咬牙,然后径自将御书房里的宫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在宫中待了一辈子,高才庸果然是个精明的。而此时的聂瑾萱却已然管不了其他,却只是挣扎而坚持的看着眼前神情越渐疯狂的顺承帝,然后颤抖的接着说道
“怎……怎么?安国说的不对吗?皇……皇上……宁愿相信一个……一个道士的无稽之谈,便要砍了……了……自己亲生……亲生骨肉的……骨肉的脑袋……这……这不是愚蠢……不是愚蠢是什么……”
“你住口!你给朕住口!”
“不……我……我就要说……他……他是皇上……皇上您的亲生……”
“不!他不是朕的儿子!他不是朕的儿子!”
自从那日之后,顺承帝已然陷入了疯狂。他谁也不见,谁也不信,甚至全身心的沉浸在宁贵妃背叛自己的无限痛苦之中。随即不过短短三天的光景,顺承帝便已然变得眼窝深陷,脸色灰白,整个人都彻底的变了模样!
而此时,聂瑾萱的话,更是仿佛一把尖刀,活活的刺进了顺承帝那已然不堪而脆弱的心里,让顺承帝彻底的疯狂了起来!
脖颈的力度陡然加紧,聂瑾萱甚至已然感到了死神的临近!但一想到天牢中的殷凤湛,转瞬间,聂瑾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随即猛的抬手抓住顺承帝那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然后狠狠的用力一抓
聂瑾萱这一下又急又狠又突然,锐利的指甲更是瞬间划破了顺承帝手背,顿时顺承帝吃疼的反射性将手一缩,可就在这时,聂瑾萱更是伸手将顺承帝一下子推到在了地上!
想必有生以来,顺承帝从来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间竟有些懵了!而此时,站在一旁的高才庸更是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瞪大了眼睛,甚至连着上前扶起顺承帝的事情都忘记了。而这时的聂瑾萱也因为刚刚那一下用力过猛,随即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但身子倒下了,聂瑾萱精神上却异常的亢奋,随即不给顺承帝任何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劈头盖脸的说道
“皇上,我知道皇上心里苦,心里痛,但皇上您仔细想过没有,那霍连不过是一个道士,天命之说确实玄之又玄,甚至连他自己都说如今只是参得皮毛,那皇上又岂能尽信他的言辞?!再说,皇上您不妨再往之前的事情想想,之前张贵妃曾被人陷害过,当时对方就是利用了宁贵妃,进而使得皇上失了理智,而眼下那件事儿还没有彻底查清,霍连便蹦了出来,甚至说一些关于宸王殿下的事儿,可宸王殿下是谁?他是宁贵妃的儿子,是宁贵妃唯一的儿子,说起他,自然会让皇上想到宁贵妃……所以,皇上您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难道皇上都感觉不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吗?”
一口气将话说到这里,随后聂瑾萱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而闻言,这时顺承帝也猛的回过神来,但随后却一手捂住了耳朵,一手指着聂瑾萱嘶吼出声
“来人,给朕将她拖出去砍了!砍了!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顺承帝气疯了。甚至直觉的不想听聂瑾萱再说本句话。可一听这话,刚刚缓过来一口气儿的聂瑾萱,却又憋足了一口气儿,然后想也不想的以同样的吼声叫道
“杀了我?!来啊,我聂瑾萱反正不过是贱命一条,杀了便是杀了!可皇上您有本事把殷凤湛也一起杀了!然后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咱们东陵有一位多么伟大的皇上,连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杀,并且还是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的儿子,唯一的一个儿子,然后等到了皇上百年之后,到了无间地狱,看到宁贵妃的时候,也好高兴的告诉她,看见了吗?我杀了咱们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你高兴吗?你高兴吗?皇上,你说到时候宁贵妃是不是很高兴?她是不是很高兴?”
胸口剧烈的起伏,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此时聂瑾萱只想着刺激顺承帝,甚至浑然忘记了身上的疼。而听着那一句句诛心的话,本就疯狂的顺承帝,终于彻底的崩溃了!
“不!你住口!你住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二十多年的阴郁,二十多年痛苦的彷徨和质疑,一朝的倾覆,却是换来最难以承受的锥心蚀骨!此时此刻,顺承帝终于承受不住了,双手捂着头,却是到了最后,不禁痛哭了起来!
转眼间,曾经那个君临天下,气势骇人的东陵国主不见了!有的便只是眼前这个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不住的痛哭,不住的嘶吼的普通男子!
悲伤,痛哭,疯狂,奔溃……所有的一切浮现在他的脸上,映着那满脸的泪水,却仿佛如同幼稚的孩童,那般无助,那般脆弱!
聂瑾萱终于住了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顺承帝,却是忽然觉得,原来顺承帝和殷凤湛两个人竟然是那么的像!
他们同样的固执,同样的多疑,同样的喜欢用疯狂和愤怒来掩饰脆弱,甚至连着骨子里都带着同样的孩子气!
而这样的两个人,如果不是父子,聂瑾萱到真的觉得匪夷所思了!所以想到这里,聂瑾萱不由得神情一缓
“皇上,瑾萱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有些事情,如果一直在质疑一直在心里想,是没有用的。倒不如直接查个清楚,反倒轻松的多!再说,瑾萱虽然没见过宁贵妃,但瑾萱相信,能让皇上您一生都念念不忘的女人,在品性上又怎能如此不堪?而如果宁贵妃果真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女人,那么她便不配得到皇上您的爱,更不配让您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她死了,还一直将她挂在心上……”
一番刚刚大吼大叫,此时的聂瑾萱的声音,分外的轻缓和温柔,却又透着一抹说不出的劝慰。而闻言,还在暗自痛苦垂泪的顺承帝,果然微微一顿,然后便沉默了起来
见此情形,聂瑾萱眼底不由得精光一闪,然后才又接着说道
“所以说,皇上,您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宸王殿下,甚至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但您应该相信宁贵妃。她是您最爱的女人,也是牵挂了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女人,您应该相信她,而如果皇上您连她都不信了,那么皇上,在这个世界上,您还能相信谁?”
“并且,瑾萱还可以直白的告诉皇上一件事儿,那就是之前那个霍连,是个假的!是有人特意将他送到您的身边,然后找机会挑拨您和宸王殿下两人之间的关系的。而如果瑾萱猜的不错的话,那幕后之人,便是之前陷害张贵妃的人。因为不管是之前陷害张贵妃,还是如今挑拨宸王殿下,对方都是看准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对方知道皇上您的死穴在哪里!而宁贵妃就是无坚不摧的皇上您,唯一的一个死穴!而只要触及到这一点,那么将无往不利!”
聂瑾萱言辞温和却肯定。而听着她的话,顺承帝却是好半晌没有吭声,见此情形,一旁的高才庸却是微微眼底眸光一闪,然后转头看向聂瑾萱
“郡主如何知道那霍连道长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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