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吕氏一打岔,莫颜差点忘记正事,她的腿刚迈出门,再次折返回来,吕氏见女儿满面愁容,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宫宴不比一般,还是得好好表现,至少要糊弄过去。”
京都风言风语,传闻御史府千金莫颜是个草包,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而且刁蛮任性,嫉妒心强,见不得别人好,对袁小将军一见钟情,死心塌地。
可是,流言蜚语满天飞,有些人是不相信的,若是莫颜在宫宴上丢了个大脸,就坐实了这个名声,以后说亲,难上加难。吕氏不想女儿一鸣惊人,只想让她不在各家小姐中垫底。
“娘,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才艺啊。”
莫颜囧了囧,前世是女法医,要么她表演一下解剖尸体?不用尸体,用兔子代替也可以,她能完美的为兔子剔骨,估计太后那个老妖婆看过之后,会立刻晕过去。
“娘也知道,不为难你,不如就唱个小调吧。”
琴棋书画,包括刺绣等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还有各家小姐表演歌舞,目前来看,唱小调用的时间最短,莫颜嗓音不错,唱个喜气一些,寓意好的,不算出彩,也不会被说成是草包。
“恩,那就听娘的。”
莫颜点头称是。表演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她有任务在身,而且还不是一个。首先,她要想办法和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接洽,传递消息给万俟玉翎,还有一件麻烦事,是慕白委托,洛荷之所以能诈死出宫,她身边的宫女帮了大忙,洛荷一直放心不下那个宫女,想要把人从宫中带出来。后宫是一个牢笼,就算是一直猫都爬不出来,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明着有大内侍卫,暗地里有暗卫,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传进皇上万俟御风的耳朵,可见这次的任务有多么难完成。
“娘,我要和您说一件事,但是您要淡定。”
莫颜坐在吕氏的下垂手,喝了一杯茶润喉。二哥年轻,恢复能力不错,昨夜的危险期过去,呼吸平稳,只要安心在床上躺个月把,必定能好起来。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吕氏嗔了一句,笑容满面,“快说吧,娘保证淡定。这套茶具是你爹喜欢的,娘一直忍住没有摔碎。”
茶具精美,美中不足的是,有轻微的裂痕,这种档次的东西,一定是爹莫中臣在哪里淘换来的破烂。其实家中的库房有吕氏带过来的精美瓷器陪嫁,莫中臣都不是很喜欢,独爱价钱平实的物件。
“娘,二哥回来了,但是……”
莫颜把二哥的伤势说轻了一些,只说在她的院子,近期最好不要挪动,有莫玉在不方便,希望娘能想办法给堂姐调个院子,再有,帮着她一起找个说辞,对家人撒谎。
吕氏的额头青筋跳动,她腾地站起身来,拉住莫颜,面色严肃,“颜颜,你说实话,你二哥到底怎么样了?”
昨日晚上,家中没有动静,二门没开,若是莫轻雨回府,一定从后花园的角门进入,这倒是没什么,可不顾名节,宿在妹妹的卧房里,这就说不过去了。
“娘,事急从权,二哥他身上有两处伤口,不能挪动。”
莫颜习武之事,吕氏还不知情,但是她没有深究,跟着莫颜一起回了院子。
房内,莫轻雨已经起身,在床上左右晃动,嘴里还在哼哼个不停,“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一刀下去真疼啊!”
“二少爷,您就别飘了,赶紧落地吧,没准一会夫人就过来了。”
墨鱼翻了一个白眼,是他运气不好,伺候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一年得有几个月时间跟在身边帮着上药,他现在上药包扎的水平可以和医馆的郎中比高低。
“什么,娘知道了?”
莫轻雨面带心虚之色,寻思怎么能哄骗住娘亲,吕氏精明,总是能察觉到他言语中的漏洞,可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明白。
这半年的时间,莫轻雨的确去游历了,但是他不在大越,而是去了大吴,暗地里查探皇后洛荷的消息,很多迹象表明,洛荷不是简单的女子,因此,他推测出,洛荷并没有死。
一路上还算平顺,偶尔有几伙不开眼的黑衣人暗算他,好在有惊无险,莫轻雨运气不错,谁知道回京都之时,出了事。他到护国将军府上探听情况,听到袁焕之和一个女子在房内说话,二人正在盘算如何与永平侯府联合,最好的办法先是娶了夏若雪。
莫轻雨在二人的言谈中,掌握不少消息,原来表妹夏若雪已经是不洁之身,被袁焕之掌握了证据,因此试图逼迫夏若雪就范,两府联姻,明面上,永平侯府和护国将军府联系紧密。
莫轻雨听个大概,发现二人没有说重要之事,正准备离开,从房顶上突然窜出来一只花猫,莫轻雨躲避,正好碰到一旁的水桶。这才引来护国将军府上的护卫。
“我当然知道。”
说话间,吕氏走到了门口。莫颜的房间内燃了好几个炭盆,一股子热气,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吕氏来到床前,见莫轻雨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安心了些。
“娘,您怎么来了,莫非是颜颜把我出卖了?”
莫轻雨尴尬地轻轻咳嗽一声,这次是他大意了,而且护国将军府的护卫们武功高强,好像不同于普通的护卫,从招式上看,倒像是一群江湖人士。
“还好有意思说你妹妹?若不是颜颜告知于我,娘还蒙在鼓里,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吧?”
吕氏揪着莫轻雨的耳朵,莫轻雨立刻惨叫,一副可怜相,“听说爷奶他们都来过年了,可儿子现在起不来,怎么办?”
“那就不办!”
吕氏检查下莫轻雨的伤口,见上面开始愈合,对那些像缝针一样的东西没有询问。家里这几个,都让人不省心。莫轻风十七,愣是不定亲,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莫轻雨整日不着家,在外头鬼混,隔三差五的惹事,名声不用说,最疼爱的小女儿还是京都闻名的草包,动不动和官家小姐们掐架,她这个当娘的操碎心。
“娘,您帮儿子隐瞒几天吧,就说我去外公家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护国将军府的人正在打听消息,昨夜到府上的黑衣人身受重伤,肯定藏匿在内城附近,跑不远。莫轻雨不能露面,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有伤在身。
“娘知道怎么做,你伤势严重,就别挪动了,就在你妹妹的院落。”
吕氏略微思量一番,嘱咐了莫轻雨几句,但是他的小厮墨鱼是个小子,不能留在后院,还要继续到莫轻雨的院子,否则容易被莫轻风看出端倪。
“我让王婆子照顾你。”
王婆子就是莫颜院中的聋哑婆子,早年曾经是他府的下人,因为得知主子的一些阴私,被弄得又聋又哑,发卖出去,吕氏见她可怜,又不是个多话的人,就把人买了回来。
王婆子在莫颜的院子,一直做着一些洒扫的粗使活计,院中的丫鬟都是个好的,无人欺压于她。在院子里,让她照顾人最为稳妥,其余的丫鬟墨香和墨冰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吕氏怕丫鬟和莫轻雨接触上,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娘,莫玉那小丫头是不是在颜颜的院落呢?早上大喊大叫,吵得儿子脑仁疼。”
莫轻雨抓了抓头,意思很明显,莫玉在院子中碍眼,想办法把莫玉弄走,但是妹妹莫颜需要留下来,为他打掩护。
“知道了,那个丫头怕冷,我让人把正院后罩房的暖阁打扫出来。”
吕氏没有问莫轻雨因何受伤,只说受伤了就老实一些,别到处乱嘚瑟,让人操心,大年三十她会抽空过来一趟云云。
今年的大越冬日格外寒冷,莫颜院子前面的小池塘冻上了一层薄冰,上面铺着厚厚的积雪。莫玉对雪新鲜了几日,便躲在房中不出门,听说暖阁比莫颜的院子要暖和,毫不客气夹着小包袱搬了进去。
快过年了,御史府上的下人们虽然忙碌,却也发自内心的欢喜,一年中,只有这个节日,他们老爷才是最大方的,打赏的红包不会少,还能分得一些他府送过来的土特产,得上两天的假期,走亲访友。
众人都在欢天喜地,期盼着过年,府上唯一一个愁眉苦脸的便是莫颜,她苦思冥想数日,也没找到不参加宫宴的理由,太后特地派抹嬷嬷来御史府传懿旨,还有万俟玉翎交代的任务,都让她焦头烂额。
“小姐,您这句跑调了。”
墨香囧了囧,一首欢庆的小调已经练习好几天了,可自家小姐似乎少根筋,不是语句弄错,就是跑调,就这么在宫宴上表演定会坐实草包的名声。
“墨香,你就不能帮我换一首?”
莫颜喝了一大口茶水润嗓子,这几天最受折磨的就是她,这些曲调不好听不说,言语晦涩,一点不押韵,她总是自动改词,每次这样,都被墨香叫停。
“小姐,这首是最简单的了。”
墨香挥舞着小手帕,欲哭无泪,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一大早自家小姐就得进宫去,到现在还没能唱一首完整的小调,她能想象明日宫宴会是多么“惨烈”。
大越的小调,小曲有很多,莫颜以为这个时候人如此保守,小调应该属于婉约派才对,其实不然,其中对爱的表白还是很直接的,哥哥妹妹,眉来眼去的对唱。
作为官家千金,不能唱那么低俗的曲目,不过过年的宫宴不同,主要是为了喜庆,博众人一笑,所以对这方面要求格外宽容,只要不是那种类似十八摸露骨的调子就好。
莫颜喜欢抒情一点的歌曲,特别的那些老歌,在现代的时候,和同事们去KTV,大家都在点流行曲目,只有她,更偏爱经典老歌。若是能在宫宴上唱现代的曲目,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一首简单的小调,练到夜半时分,期间莫中臣和吕氏相携而来,最后摇头叹气地离开,自家女儿就是这个水平,就算唱到天明时分,也不会有什么进步,还不如早点休息,养精蓄税。
为了确保明日能够集中精力,莫颜早早地洗漱完毕,她刚想上床休息,墨冰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小姐,他来了,就在院子里。”
“又来了。”
莫颜眨眨眼,披上雪狐的披风,换了一双软底的棉鞋,打着呵欠出门,门外的冷风,让她一个激灵,人也跟着精神了。
万俟玉翎站在池塘边的凉亭里,他转过身子,眼神平静,对着莫颜点点头,声音清冷,“明日,要辛苦你了。”
寒风刺骨,吹落了树上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万俟玉翎的乌发上,他面色清冷,没有一丝表情,莫颜一时间,不明白他来的含义,不过他如此镇定,总是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明日宫宴上,可能会有变数,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就好。”
变数?莫颜咬牙,把雪狐披风裹得紧一些,抵御寒风,事实上,她有很多问题,太后看上了她染发坊的生意,她一直在拖延,应该也不会拖很久。
朱雀南街的铺子众多,日进斗金的不是没有,太后为何会唯独看上了染发坊?或许是为了试探,试探染发坊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不用担心,交给我解决。”
万俟玉翎似乎能明白莫颜的心事一般,在她没问出口之前,提前回答。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日的宫宴,他现在无法和后宫取得联系,不知道后宫之中情况如何,而且慕白委托他带出洛荷的宫女,付出很大代价。
“那就好。”
莫颜点头,虽然此事不用她解决,但是这笔账要记下来,太后老妖婆总是惦记别人的东西,算计到她头上,当她是个软柿子,那没的商量,就算对方位高权重,也得体会被小蜜蜂蜇的刺痛感。
“那件事,你只管答应就好。”
二人沉默良久,莫颜一直在溜号,脑中闪现无数个整治太后娘娘的点子,正在暗爽,突然,被万俟玉翎的话拉回到现实中。
“什么事?”
莫颜一头雾水,这位麻烦精说话只说了一半,剩下让她猜测,她的思绪还在太后身上,一时间想不起来,结果,万俟玉翎竟然不回答,挥挥衣袖,身形一闪,瞬间消息在原地。
“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
莫颜在掌心呵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又跺跺脚上的雪,这人神出鬼没,大半夜的把她折腾出来,话说了一半就走了,一点不知道考虑别人的感受,这天冷的要命,希望这会不要受风才好。
“小姐……”
墨冰从暗影里出来,欲言又止,其实主子的意思是,太后要为主子选王妃那件事,希望自己小姐能答应下来,不过她一个做奴婢的,实在不好开口。
一夜无话,到了年三十的早上。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昨日睡得不错,莫颜伸了伸懒腰,让墨香伺候着用温水净面,她洗漱之后,先去看了一眼二哥莫轻雨,见他伤口恢复不错,这才放心。
“小姐,今儿宫宴,各家小姐都在打扮,您不如戴上这根红珊瑚的朱钗吧?”
莫颜穿着一身象征喜气的袄裙,领间的盘口是打的吉祥如意络子,腰间用金线刺绣成云朵的形状,勒紧细腰,即便是在冬日,也看着很是轻盈。
“恩,正好和衣裙配套。”
莫颜点头同意,又擦了一些保湿的香膏,在脸上轻轻地拍了点陈英送的胭脂水粉,她的眼神清澈,睫毛颤动,莞尔一笑,又多了灵动之感。
早膳莫颜只用了几块点心,并且没有喝水,就怕去后宫如厕不方便。宫宴之前,外命妇需要在太后的偏殿等候,得太后召见,还要看老人家的心情如何,去年吕氏和一些官夫人等上两个时辰,茶水都没喝上一口。
马车缓缓地驶入宫门,即便是莫颜有前身的记忆,仍旧被皇宫的巍峨震惊,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这里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吕氏带着莫颜进入太后的寝宫的偏殿,早有在此等候的官家夫人和小姐们。众人点头示意,彼此沉默静坐,耐心等待。趁此机会,莫颜四周张望,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凤凰,分外壮观。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面竟是用白玉铺成,不愧是大越尊贵的太后娘娘的寝宫!
“颜颜,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干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李月娥身边坐着她的嫡母,她老实了一会儿,现在见莫颜四处打量,不禁起了嘲笑的心思。别以为她不知道,赵桂花挑拨离间,莫颜当了真,不过这些对她来说无所谓,她马上会和袁小将军定亲,只差最后交换庚帖。
李月娥心里也不是很踏实,之所以拖到现在,是林府从中作梗,林苗月都见了阎王,林家迟迟不退还庚帖,难不成让袁小将军打一辈子光棍?
护国将军府施加压力,亲家做不成,可不要做了仇家。想到自己要和心上人定亲,李月娥眯了眯眼睛,这世间就没办不成的事,最怕有心人,只要肯下功夫,必然会得偿所愿。
“月娥姐,一年才进宫一次,当然想好好看看。”
见一些夫人小姐看过来,莫颜红了脸,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着地面铺着白玉,都有些不敢踩。”
“是啊,能来太后娘娘的寝宫,真是荣幸呢,就好像在梦里一般。”
陈英来得比较早,坐在前面,听闻后面有动静,她一回头,刚好看到李月娥刻薄的嘴脸。虽在陈国公府上足不出户,但她有消息来源,京兆尹府和护国将军府要定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李月娥正在得意,这不,刚来就欺负莫颜,她看不过去,立刻站出来说话。
赵桂花的爹是五品官,她说话没底气,只得在一旁默默地观看,心里琢磨最好莫颜和李月娥掐架,让她看个热闹爽一下。
“李小姐,你们京兆尹府难道很奢华,能比得太后娘娘的寝宫?”
吕氏见李月娥说话阴阳怪气,当众为难她女儿,瞬间心头火气,腾地站起身,“刘夫人,就算你没嫡女,也不要带庶女出门,小妇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我们家老爷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颜颜见到奢华之物惊叹也在常理之中。”
一句话,把京兆尹府是骂了,嫡庶不分,带着庶女出头,庶女尖酸刻薄,不识大体,顺便赞扬莫中臣,吕氏说完,淡定地让太后身边的嬷嬷上了茶水,为了怕如厕不喝水?她决定不再委屈自己。
莫颜简直想给娘亲鼓掌,有些话她不能说,娘亲作为长辈却可以,李月娥最自卑的就是她的出身,果然,吕氏说完之后,李月娥无地自容,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脸成了猪肝色。但是她要忍,忍到嫁给袁小将军,让莫颜嫉妒得红了眼,眼看求之不得的人和自己的“好姐妹”在一起,是不是很有趣?
“吕夫人,实属无奈,我以后定当好好管教。”
京兆尹夫人早已经厌烦了李月娥,这让她在京都夫人中十分没脸儿,碍于脸面,一直没有人当面说。今日李月娥撞到了枪口上,谁人不知莫颜是吕氏的眼珠子,若不是因为大年三十,免不了一场口水战。
“要我说,咱们高门大户,可不要嫡庶不分,不然嫡女的尊贵呢?”
陈英的娘亲接到陈英的暗示,点点头,帮助莫颜说了几句话。她是站在正室夫人的角度上公平对待此事,京兆尹府后院乱糟糟,让一个小妾管家,还许以平妻的地位,真真可笑。
京兆尹刘夫人被讽刺了几句,脸色通红,狠狠的瞪视了李月娥一眼,她虽然觉得丢人,心头却暗爽,到底这些夫人小姐眼神是雪亮的,上不得台面小妇养的就是不受欢迎,估计今日之事被那位知道,一定会拉着老爷哭哭啼啼。“各位夫人,小姐们,太后娘娘正在更衣,派老奴出来告知。”
一个穿着得体的嬷嬷从内室中走出,传达太后的意思,往年太后娘娘会召见几位一品夫人叙话,今年不同,让众人直接去宫宴大殿,与各位大人汇合,在宴会之前,让各家小姐和公子们准备才艺表演。
该来的总会来,莫颜叹息一声,被陈英拉了一下手。陈英见莫颜有些低落,心中有数,小声地安慰,“颜颜,你放轻松,年三十,咱们还要回府吃团圆饭,在宫中耽搁不了多久。”
“可是我必须要上台的。”
莫颜故意走在众人后面,唉声叹气,后宫中太大,太皇太后的寝宫紧挨着冷宫,她根本没有机会到附近,不晓得怎么样才能送消息,皇后的宫殿倒是不远,不过因为皇后娘娘薨了,暂时处于封闭状态。两件任务,都极其难以完成。
从太后的寝殿出来,众位夫人不似刚才那般沉默,堆起了笑脸,彼此说几句吉祥话拜年,吕氏特地找到京兆尹夫人说话,二人说说笑笑,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不曾发生过一般。
宫宴大殿已经搭好了看台,其中各位大人和各府公子在高台的左侧,一众夫人小姐在右侧,按照官位的顺序落座,最前排是勋贵人家和一品大员的家眷,吕氏带着莫颜坐在第二排。
“众位大人,夫人,各位小姐少爷们,今日宫宴,皇上希望能热闹一下,为此,特地想出来一个点子。”
礼部侍郎是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人,说话风趣幽默直白,并没有打官腔,让众人很是放松。他的意思是,原本各位公子和小姐们自己准备的节目全部作废,一律改成唱小调的形势。
顿时,下面一片哗然,叶相之女叶宛西脸色一白,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唱小曲一般,高门嫡女,总认为唱小调是戏子们做的,对此不屑一顾。
“不是说随意准备吗?现在又突然变卦了?”
看台下,夫人小姐们议论纷纷,大多人苦了脸,根本没想到会有如此变化,只有莫颜很是淡定,反正到现在她的歌词也没记住,大不了胡编乱造几句,敷衍一下。
若是各位官家千金得知莫颜的想法,一定会惊得掉了下巴,普天之下,能想着敷衍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恐怕也不会出来第二人了。
“抱歉各位,这是皇上的意思。”
礼部侍郎面对众人的责难,眉眼含笑,冲着御书房的方向,双手抱拳,他坦言,不过是为了缓解气氛的娱乐而已,而且,大奖丰厚,就看众人的运气。
“张侍郎,有什么大奖,可否透露?”
其中也有嗓音好的小姐,自然是坐不住了,听说有大奖,眼睛冒出光芒,皇后娘娘薨了,后宫只有几个低品级的妃子,若是引起皇上的注意,飞上枝头,扬眉吐气的日子还远吗?
莫颜用手捂脸,莫非这就是昨夜万俟玉翎说的变数?若是如此,早说嘛,她就不会在临来的路上担心了,看这些小姐一副要哭的表情,估计不会比她好哪去,她的目标很简单,不做倒数第一。
“大奖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商议准备,本官也不知情。”
闻言,礼部张侍郎神秘一笑,越是闭口不言,越能引发众人的好奇心,永平侯夫人大吕氏看了夏若雪一眼,“若雪,你没问题吧?”
“娘,女儿可以。”
夏若雪咬牙,她必须没问题,自从在南边回来,她真切地感觉到娘亲似乎有些怀疑她,经常派丫鬟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身边的秋意,也是娘亲的人,这让她很不舒服。
或许是心里有鬼,夏若雪的日子变得格外难熬,她今日准备的是一张书画,既然要唱小调,她现在要略微改变一下。
“就知道你不会让娘亲失望。”
得到准确的答案,大吕氏抿抿嘴,一脸高深莫测,她回头,看着第二排坐着的妹妹小吕氏,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当年因为小吕氏容颜出众,被爹娘疼宠,而她呢,温柔贤惠,因为没有好容貌,就要下嫁穷书生?
大吕氏不服,于是,她算计了永平侯,成为永平侯的夫人,而妹妹也因为此,嫁给了那个穷酸莫中臣。虽然,这么多年大吕氏没有得到夫君的疼爱,但是她也有骄傲之处,永平侯府当家主母,儿子是永平侯府世子,女儿宽容大度,在京都名声很好,反观小吕氏有什么?被一家子穷酸黏上,以后甩也甩不掉。
“妹妹,咱们姐妹坐在一起多好。”
大吕氏见小吕氏一直眉眼含笑,和身旁的莫颜说话,心里就起了一丝嫉妒,她只有回头的时候,才能真切地感觉到小吕氏嫁得不如她。
“姐姐,妹妹是个无福之人,我们老爷不过是二品大员,怎好坐在第一排呢。”
吕氏不在乎地摇头失笑,不在理会快把帕子撕成条的大吕氏,小声地和莫颜叮嘱在台上的注意事项,这种才艺展示,吕氏在未出嫁的时候也曾参与过。
“众位公子小姐,不参加的可以弃权,不过这样就与大奖无缘!”
礼部张侍郎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台下做了一个肃静的动作,正在这时,门口处响起小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众人立刻下跪,莫颜还在愣神,被娘吕氏一把抓住,按到地上。穿越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下跪,莫颜颇为不习惯,她想抬头看看皇上和太后的模样,被吕氏的眼神警告。
“众卿平身!”
万俟御风的声音带着成熟男子的沙哑,很好听,不似万俟玉翎那么清冷。看年龄,也就二十来岁,一双剑眉,神采飞扬,不怒自威,一身金黄色的龙袍尽显尊贵。
而太后娘娘并不老,不晓得后宫的女人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太后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很难和“老虔婆”这一词挂钩。莫颜心中腹诽,万俟御风和南平王哪里有些像,若说是野种,没有绝对的证据,文武百官决计不会相信。
“颜颜,你爹就在对面,刚才已经对着我使了好几个眼色了。”
吕氏见自家女儿走神,以为是担忧一会儿的表演,她低声道,“若是觉得不行别勉强,刚才张侍郎说可以弃权。”
“娘,怕是不好弃权,毕竟太后派人到咱们府上。”
莫颜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她肯定不会第一个上台,到时候看看其余小姐的水平,枪打出头鸟,她不做最显眼那个,也别垫底就好。
皇上一出来,很多千金小姐们脸色通红,犹豫这要不要弃权的小姐们坚定了上台的决心,难得皇上好兴致,万一她们被皇上看中了呢?这是一个好机会。
“经过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商议,为了公平起见,本官先说一下规则。”
张侍郎再次上台,接着,在高台的不远处,几个太监分别搬上来几把椅子,椅子上有玄机,是可以旋转的。这次唱小曲比赛的评委,有皇上,太后娘娘,还有家中无小姐的官员,在上台之前,皇上和一众评委全部背对着各位公子小姐,猜不透众人的身份,避免作弊的可能。
这是皇上临时决定,椅子才赶制出来不久,消息没有外泄,从哪个环节上来看,比赛都是绝对公平的。
底下一片哗然,众人小声地议论,难掩兴奋,那些试图表现的小姐们,内心激动,若是小调唱得好,皇上会不会转过身?那样话,就可以直接面对皇上,要知道直面龙颜的机会不多。
莫颜怎么都觉得这个制度有点熟悉,她在现代因为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看选秀,不过这个模式,怎么和《好声音》这么像呢?不同的是,此次按照人数决定排名,而不是选择导师。
“请各位公子小姐们上台抓阄,决定上场次序。”
张侍郎和礼部的几位官员们抬上抓阄用的箱子,他扯着嗓子,给下面的人提示,“若是想要出众,就看各位的发挥,如果能做出小曲的话,是再好不过的!”
莫颜的拿着手里的签,她是第八号。皇宫中的琴师众多,每个参赛者都可以配备,她偷偷看了一眼夏若雪,是六号,二人中间隔着的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小姐。
“今日这个活动是朕偶然想起,所以前三名必定重重有赏,大奖是你们绝对想不到的。”
万俟御风似乎已经从皇后的薨的阴影走出来,言谈间分外平和,让台下的小姐们心如小鹿乱撞,眼睛变成了心形。
“颜颜,你准备好了吗?不如别参加了。”
陈英回过头,偷偷找到莫颜,小声地在她耳边嘀咕,“夏若雪刚刚带着琴师出门,想必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练小曲儿去了,你怎么还傻坐着?”
陈英对这个活动没有兴趣,也不贪图大奖,莫颜四处一看,可不是,比赛在半个时辰之后开始,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一些时间,她应该趁着这个空隙去皇后的寝宫。
洛荷身边有一个叫绿衣的宫女,正是她的心腹,这次莫颜要做的就是送消息,要求对方在正月十五想办法到太皇太后的寝殿佛堂,到时候,己方会有人接应。
刚才从太后娘娘的寝殿,到此处,也就走了一刻钟左右,若是来往不耽搁时间,半个时辰肯定够用,她应该可以及时回来参赛。
“英姐姐,我水喝多了,得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莫颜站起身,决定先去找洛荷的宫女,若是等一会儿宫宴中,众人都坐在原地,她出门更加显眼。
或许是今日招待官员和家眷们,后宫管理要松散一些,莫颜和一众大内侍卫擦肩而过,对方直视前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来往的宫女太监手里端着酒壶等物,急匆匆地赶路,无人注意,莫颜掏出缝在口袋的一张地图,从这边向前的角门开着,很少有人把守,她抄近路,很快能到达皇后的寝殿。
瑞雪兆丰年,大年三十下雪是个好兆头,雪花飘飘洒洒,莫颜缩了缩脖子,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准备穿过角门。
“夏小姐,想不到你竟然在此处,真是缘分啊。”
袁焕之刚才一直盯着夏若雪的方向,见她出了大殿,便站起身跟在后面,打发了琴师,把她逼迫到后宫的一个角落。
“袁焕之,你什么意思?”
夏若雪紧皱眉头,四处一看,没有琴师的踪迹,暗道不好,她可不是莫颜那个草包,自从得知袁焕之的为人之后,对他很是反感。
“夏小姐是对在下有什么不满?”
袁焕之一身青色的长袍,慵懒地靠在冰冷的宫墙上,他抱着胳膊,眼眸深处溢满讽刺之色,夏若雪不过是个失节的婊子而已,脸皮厚到装作一切没发生,还有脸对他大呼小叫。
“袁焕之,我警告你,别有什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夏若雪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排在第六,时间宝贵,得找琴师帮忙,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袁焕之这人有野心,保不准对她有什么想法,想来在后宫中,到处都是眼睛盯着,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莫颜甩了甩帕子,真是倒霉,竟然遇见这二人,若是平时,她巴不得偷听,可此事有任务在身,她正想转头换一个方向,身后不远处,刚好走过几个结伴的小姐,她只能暂时躲在门口处,耐心等待。
夏若雪的话,让袁焕之面上讽刺的意味更深,本来他的打算是装深情,说出不嫌弃对方的情话,可见到夏若雪之后,看到她眼中的敌意,袁焕之觉得行不通,或许对这种人,威逼利诱会更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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