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滴答
“滴答.”
钟乳滴落,在昏暗的地底溅起一片水花,有些微凉,有些阴冷。
濒临死亡带来的忽冷忽热让许元想要抓住可以抓住的一切,但周遭的一切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熟悉的黑暗,熟悉阴冷让许元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处山洞。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当初那份经历,即便混乱与晕眩不断侵蚀着意识,许元感觉自己依旧维系着一定思维能力,能够听到耳边传来的滴答水声。
众所周知,变成痴呆的人不会这么理智,而死后又听不到‘滴答滴答’的落水声。
也就是说与天夜的赌局,天衍已经帮他赢下了
同生之锁是一种杀敌五百,自损一千的秘法。
除非直接自杀,即便将自己的本源意魂撕裂,给天夜造成的反伤效果也不会与他的伤势对等。
天衍不愧是他钦定的神队友,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
也幸好,她反应过来了。
绵延杂乱的思绪不断的蔓延,意识也逐渐从最初的迷朦变得清醒。
但许元很快便意识到在这无垠的黑暗中,清醒并不是一件好事。
仿佛没时间概念的黑暗中保持清醒就是一场酷刑。
没有办法移动,没有办法说话,甚至连动弹一下都无法做到。
你不知道外界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黑暗中待上多久,更不知道再醒来之时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能够失去意识,然后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看到正在给他膝枕的搓衣板圣女,以及居高临下投来的嫌弃目光。
不过好在空无得环境中有那不断坠落滴答水声让聊以自慰,但很可惜这唯一声响在随着不知几何的时间流逝,也逐渐变成了酷刑的一部分。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在许元已经麻木的时候。
又一滴钟乳坠落,溅起丝丝水渍的同时,一些其他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终于忍不住问了么”
“滴答.”
“..既然背叛,那应当已经做死亡的准备”
“滴答.”
“.不自量力,逆天而行”
“滴答.”
“.我既是天,他不死谁死?”
“.”
“.”
依稀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断断续续的模糊,到逐渐能够辨认出那声音的主人。
天夜
不是天衍,而是天夜。
发觉到这一点,许元已然麻木的意识瞬间清醒。
为什么是天夜?
常规状态下,天夜本就不是天衍的对手,更何况天夜先被他掏了心窝子,又被他自爆以同生之锁重伤一次。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天衍同样不在巅峰状态,也应当不会有任何反转。
不会吧.
不会等他一醒过来,第一眼看到是被天夜开挂领悟新技能腰斩掉的天衍.
“滴答.”
又是一滴钟乳坠落,打断了许元混乱的思绪。
而也正是这一滴坠落的钟乳,许元发觉自己的感知像是水流如渠般回到了躯壳之内。
五感彻底回归的一瞬,许元人直接麻了。
那发自意魂深处的撕裂之痛近乎直接把他疼得再度昏迷过去,当初下手有多狠,现在就得有多痛。
勉强适应了数息,当许元沉重的眼眸费力的睁开,入目之境让他略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享受到圣女大人柔软温热膝枕,但起码人还是完好的,没有如他担心那样被莫名其妙的腰斩。
天衍安静盘坐在他的一侧,闭目养神,似是在修炼。
而在其的身前还架着一只密封的火炉,缕缕香气自其中蔓延而出。
收回目光,环视四周,入目是一处黑暗的溶洞,其中雾气很浓,而且地面很湿,沉积着一层薄薄的不知名液体。
粘稠,但触摸上去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仰躺在这层积液上面,甚至让识海之中的撕裂之感消散了不少。
“滴答.”
思索间,又是一滴钟乳划破雾气坠落而下,正好落在许元眉心‘啪’的一声蓬散成一片水雾,带来的清凉感,竟然渗入了他的识海之中
“醒了?”
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许元回眸望去,却见她已然睁开了双眼,湛金之瞳正于黑暗中烨着灼目的光芒。
“嗯,醒了.”
话音出口,许元发觉自己的声音如同锯子割裂老树皮一般干涩。
“感觉如何?”天衍缓缓从地面站起了身,步履之间,足间踩水,溅起阵阵涟漪,声音带着一丝心疼:“意魂被撕裂,疼么?”
看着来到近前的少女,仰躺在地的许元咧了咧嘴,轻声笑道:
“确实有点疼你想做什么?!”
话落之时,许元瞳孔一缩,他看到眼前的少女抬起了脚。
然后,
砰!
一脚踹在了许元的小腹的丹田处。
即便没有穿鞋但胜似穿了。
方才稍微消散的意魂撕裂感瞬间再度席卷全身。
“现在呢?”
天衍的话语冰寒,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居高临下:“还疼吗?”
“.”
安静了好久,许元脸颊抽搐着咬着牙,从牙缝挤出一句话:
“你伱他妈有病?!”
砰!
少女踩在他小腹的足尖略微用力,疼的许元一阵龇牙咧嘴。
这搓衣板用踩他不够,居然还用源炁!
疼了数息,许元也不再说话,就那么咬着牙目光分毫不让与她对视,不过忍住了没爆粗口。
因为现在打不过,所以需要从心。
对视数息,天衍依旧居高临下,但却不自觉地咬了咬唇角。
“滴答.”
又是一滴钟乳落下。
在男子那几欲喷火的目光下,少女还是率先别开了视线,收回足尖,但声音依旧清冷如雪:
“既然知道疼,干嘛还要那样做?”
“与你何干。”许元阴阳怪气:“继续,脑子有毛病的玩意。”
“.”
沉默一瞬,天衍深吸一口气:“许元,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吵架?都动脚了还算吵架?”
许元唇角微微勾起,继续阴阳怪气:“好不容醒过来,直接一脚没把人送回去,老子伤得这么重还为了救某人.哦不,现在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他当然知道这是搓衣板圣女在生气。
因为他那冒险的举动而生气。
但这是冒险的问题么,这是不冒险大家一起玩完的问题。
他这边可是用命来赌,你就算生气不能好好说话?!
七年了都调教不回来是吧?
“天衍,你这什么臭脾气别在我面前发,有本事等我恢复全盛再来做过一场!”许元皱眉说着,忽然发现那眼前少女的纤细的娇躯正在微微颤抖。
啧.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了?
天衍瞪着他,唇角同样勾起了一抹冷笑,冷声道:
“等你恢复全盛?一个靠着景赫修为的铁身境装什么能耐?!”
许元眼角跳了跳,轻笑:
“是不是装能耐我不知道,但至少能治你这圣女大人。”
天衍湛金之瞳中的目光变得危险:
“好啊,你来试试,我这次绝对不留手。”
“随你,半个月快到了吧,我倒想看看你那魅毒怎么解?”
“呵”天衍闻言被气笑了:“许元你也就这点下三滥的卑鄙的手段。”
“卑鄙是平庸之人的无能狂吠。”
“我平庸?我这个二十一岁便踏入源初的人平庸,你许元又算什么?!”
“你不会以为修为就是一切吧?”
虽然身体躺在地上,但许元看着天衍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看白痴一样的轻蔑:“要不是我光凭圣女大人你这智商,在这幻境里能活过一年就已经是祖坟冒烟了
“啊,我差点忘了这幻境里好像就是你祖坟要杀你,啧啧”
“许元!你说够没有!”
“怎么,这就急了?”
“.”
话落,安静数息。
天衍用力攥着拳头,别开视线,声音弱了几分:“许元,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我好好说话?”
许元闻言乐了:“来,天衍你告诉我刚才是谁他妈一上来就动脚踹人的?”
天衍纤细苗条的身子颤抖似是到了极限,咬着唇,声音带着颤音:
“我这..这还不是因为你做的事情?”
“我做什么了?
“啊,原来你在担心我啊?不过咱们圣女大人的关心可真是另类,我现在这身子骨可消受不起。”
许元挑了挑眉,笑着揶揄道:“天衍,咱父母给咱生一张嘴是为了说话沟通,不是”
轰!!!
话音戛然而止,被溶洞的一阵颤动所打断。
颤动的根源来自少女悬于许元脑门前的拳头,石板上蛛网般的龟裂逐渐自许元身后地面一直蔓延到溶洞尽头。
盯着拳头看了一瞬,许元闭麦,别开视线。
天衍盯着他侧脸看了数息,缓缓收回拳头,吸了吸鼻子,默默转过身,裸着玉足踏着满地的液体,一言不发的步走回方才起身的地方坐下。
许元继续躺在原地闭麦,以那不知名灵液修复撕裂的意魂。
一时间岑寂再度弥漫了二人,唯有那仿佛永恒不变的钟乳滴落之声依旧滴答作响。
“滴答.”
“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
“那个.”
她的声音忽然响起,依旧清脆。
许元睁眼侧眸。
黑暗之中,
天衍用力攥着袍裙的衣摆,细弱蚊蝇:
“这事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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