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才是大多数“预言”都能实现的真相。
面对一个“先知”,面对一个态度对笃定的“先知”,作为“预言”当中的主角,谁敢说自己能做到毫不动摇呢?
这样的人太希少了,所以“预言”的主角得知“预言”后,“预言”通常都会被实现。
恰如现在。
爱丽丝笃定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抹怀疑,但他更多地把这当成一个威胁,毫不犹豫地挣扎着想要逃跑。
爱丽丝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是很正常的,爱丽丝本也没打算让他一上来就深信不疑,事实上,真正的动摇应该在最初的尝试失败之后,而很不幸,他最初的尝试本就不会顺利。
而越不顺利,挣扎得越久,他就会越怀疑这件事,越怀疑这件事,逃跑对他来说就越困难,而越困难他就会越怀疑……
显然,这是一个负向循环。
“预言”的实现,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爱丽丝看着那模糊身影晃动了两下,又重新凝实,弯着眉眼道:“你看,我都说了,你跑不掉的。”
克莱恩控制住自己用震惊的眼神看向爱丽丝的冲动——他总觉得这会儿的爱丽丝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并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是倾向于交谈的……模糊身影在停顿了片刻后暂时放弃了第二次尝试,试探性地问道:
“您是?”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来拜访别人的梦境,难道不应该先和主人打个招呼吗?”
说完,她率先做出示范,转头朝“艾弥留斯”招了招手道:“你好呀,上将阁下。”
看起来她不打算承认认识我……不,应该说她不打算揭穿我的身份。
意识到这一点,克莱恩维持着艾弥留斯的严肃表情,点了点头道:
“您是?”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道:“我刚好在附近,感觉到了动静,所以……过来看个热闹。”
说完,她兴高采烈地扭头看向那道模糊的身影,眨着眼睛问道:
“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你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
没在撒谎,确实是在附近感觉到动静后进来的,并没有表现出恶意,更多的是好奇,很可能是路过的半神,疑似天使……
模糊身影飞快做出了决定,看向爱丽丝试探道:
“这位……殿下?”
殿下正是人们约定俗成的对天使的称呼。
爱丽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叫我冕下,但叫殿下应该也没错。”
……冕下?
相比起殿下,冕下的含义显然要更特殊一点。
作为对神灵意志的代行者的称呼,这在高序列非凡者口中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说出来的词。
当然,爱丽丝有没有撒谎,又或者具体代表了哪位神灵,暂时也与他无关,模糊身影只是稍作思索,就接着说道:
“这位冕下,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出一个警告。”
“什么警告?”爱丽丝好奇地追问道。
祂比我见过的天使乃至半神都要活泼得多,人性似乎太活跃了,完全看不到被神性影响过的痕迹……
不,这其实也不一定是人性,这还有可能是……
模糊身影想起刚才那句冕下,不敢深思,顺着她的意思回答道:“我来警告‘织法者’艾弥留斯不要参与奥斯顿他们的事情。”
爱丽丝眨了两下眼睛,疑惑地问道:“什么事情?”
模糊身影一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爱丽丝接着问道:“你到现在还没说你是谁呢……或者,是谁派你来的?”
模糊身影沉默了十几秒后,才组织好语言:
“这不重要,冕下。
“身为一名天使,您应该很清楚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命运,每个时代同样如此。
“违抗时代的命运,悖逆时代的潮流……”
“等一下,”爱丽丝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和我谈命运?”
模糊身影迟疑了起来。
“时代的潮流……”爱丽丝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接着道,“这个说法,难道是亚当让你来的?”
模糊身影一时间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连影子都波动了两下。
这算是给出答案了,即使不亚当,也至少是来自“黄昏隐士会”,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
“我喊了名字,亚当应该能看到这里吧……啊,我在你那里那么没排面的吗?你就派个圣者过来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和我谈命运?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没在关注我……”
爱丽丝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她飞快地抓住了那抹一闪而逝的灵感: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是他和他背后的人自作主张跑过来的?”
亚当在看着这里,这一点爱丽丝其实是知道的。
也许是因为亚当没有刻意隐藏,那种被窥视感并不算隐蔽,从喊出名字开始,爱丽丝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注视。
但在现场安静的气氛维持了超过一分钟以后,爱丽丝意识到,亚当似乎也仅仅只是看着而已。
祂根本没打算理她。
于是爱丽丝只能把气撒到了这个连脸都没露的模糊身影上:
“滚。”
这简短的话语对模糊身影来说却宛如赦免,毕竟他的任务也只是警告而已,既然警告已经留下,他并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他听话地滚了。
爱丽丝呆滞了一瞬间,才意识到这正是对方追求的事情,她咬了咬牙,没忍住骂了一句:
“看什么看,偷窥狂!”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仍未消失,爱丽丝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回忆记忆里和亚当对视的那一眼,模仿着亚当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同时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澄澈起来。
调整好表情后,她学着记忆里神父的语调说道:
“上帝用五天时间创造了世间万物,并于第六天创造了亚当。
“亚当是世间的第一个人类,也是世间的第一个偷窥狂,祂阴暗地蜷缩在角落里,窥视着美丽的世间万物……”
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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