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你也配跟我玩游击战?
陈泽被“报官”这两个字吓了一大跳,随即恼羞成怒:“不是你把我骗去当府兵的吗?”
“谁骗你啦,爱当不当,关老子屁事啊!”
“不是,刚才我亲眼看到你领了赏钱,还说没骗人?”
对方转身欲走,陈泽显然不肯答应。
乡野游医一脸无语,随后朝着陈泽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你失心疯吧?我只是因为恰好识得几个字,所以周将军才花钱请我帮忙宣讲政策。”
陈泽听完一脸怀疑:“当真?”
乡野游医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废话啊,有人花钱请你天天吹牛逼,你做不做?”
说完之后就一把推开陈泽,整了整衣领,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陈泽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虽说那乡野游医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但他说的话却没错。因此陈泽返身又回到了应征地点,耐心地排队等待报名。
军府刚开,征召名额有限,转眼就只剩下了十三个名额。
“好箭法,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可等候的人群里,起码还有上百人。
陈泽不想打一辈子光棍,他还想把娘亲接到县城里住,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因为家里穷困,陈泽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而且长期吃野菜和野兔,身体缺乏营养,因此身材矮小,站在人堆里相当地不起眼。
没有田就只能当一辈子猎户,吃了上顿没下顿,说不定某天还得葬身虎口,怕是连娶老婆都难!
陈泽看向周泰:“军爷,小的自幼便在山中打猎,打死靶没什么意思,要打就打活靶。”
命人将名册归档建籍之后,又对周泰说道:“幼平,府兵制度初创,我希望你能暂时留下,训练士卒,传授他们简单的军纪和战斗技巧。与此同时,还要教他们读书识字,放心,我会派来几个墨家的墨者,协助你完成此事。”
陈泽当场就急了,这要是没能选上,可就错过机会了!
陈泽黝黑的脸皮下,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终于完满达成。
渑池,县衙。
“可以,我准了。”
周泰豁然起身,这等精准的连击箭术,以陈泽的年岁和背景,实在是非常难得,以陈泽的资质,只需改善饮食,再让他修习一门上品的功法,日后至少也是校尉之材。
周泰上前拍着陈泽的肩膀大笑说道:“哈哈哈,很好,你被录取了!”
就连身边的士卒,原本因为陈泽身材瘦弱而对他有所轻视,此时也被这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术给震撼到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王景也不是让他们传授墨家“兼爱非攻”的思想理念,而是要让士卒明白何为大义之战,何为不义之战,要他们明白为何而战。
王景勉励了周泰几句,这才接过名册,因为之前魏延的先例,他难得认真地翻了翻,随后发现没什么有印象的名字,便有些失望:“果然如魏延那般的沧海遗珠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的。”
目光坚毅,身材虽然矮小,眉宇间却透露出一股子锐气。
所以他决定另辟蹊径,尽量展现自身长处。
“叫什么名字。”
对于军队的思想建设,王景向来是非常重视的,而在这方面,目前比较接地气的也就墨家的墨者。
周泰很欣赏眼前的瘦弱少年,尤其是他那凌厉的目光,所以决定给他一個展现自我的机会:“你有何本事?”
陈泽取下身上的弓和箭,认真地握在手里,他年幼丧父,母亲体弱,能活到今天,靠着正是这一手例无虚发指哪打哪的连击射术。
“哦,看来伱很有自信。”
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要在北军之外,建立一支由自己亲自统帅的王牌部队,以《易经》之中“古之聪明叡知,神武而不杀者夫”的“神武”二字名之。
而且陈泽虽然不识字,但脑瓜子却非常灵活,他深知自己先天不足,没有足够的臂力拉动强弓,凭借手里的猎弓,在射程上不占据任何优势。
五个陶碗,还未落地,就应声而碎。
“陈……陈泽。”
只见他把心一横,握紧双拳便上前毛遂自荐说道:“军爷,还请给泽一个机会!”
“不会。”
北军不可好战,但更不能怯战。
但是陈泽太渴望被选上了,十亩地,简直是他人生的终极梦想!
周泰拿着府兵名册来向王景复命:“主公,两千府兵已经征召满员,这是名册,还请过目。”
而周泰却抬起了头,他看了眼前的少年人一眼,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体格,怕是很难选上啊,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周泰对陈泽愈发欣赏,随后叫来几个士卒,在三十步外,以陶碗做靶,让他射击。
陈泽目光锐利,朗声说道:“我要打五个!”
王景需要的不是如仙秦帝朝时期的虎狼之师,他需要的是一支身怀理想,能为大义抛头颅洒热血的王者之师。
陈泽屏息凝神,手疾眼快,一连五箭射出,箭箭命中靶心!
“会写字不?”
所以轮到陈泽的时候,他非常紧张。
回答之后,陈泽自卑地低下头,慌乱的双手无处安放。
顿时五个陶碗抛飞到了半空。
神武军!
王景已经称雄一方,但仍旧为未来争霸天下进行着积极的准备,变法改革与组建新军,都是必不可少的“内功修炼”过程。
“属下遵命。”
周泰不知府兵制对王景和整个北军的重要性,但他生性耿直,加上王景对他有知遇之恩,简拔他于微末,因此对于王景的命令,周泰毫无怨言。
王景随后又分派给周泰一百老兵,协助他进行府兵的训练工作,还耐心叮嘱道:“训练以枪阵为主,严格强调组织性和纪律性,首要的就是教会他们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府兵的本质,其实就是耕战合一的民兵,因为不是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因此很多复杂的战斗技巧和战术指令,教了也没用。
所以王景干脆将密集型的枪阵战术传授给周泰,让周泰对府兵进行专门训练。
在冷兵器时代,长枪可是百兵之王,易学易练易结阵,能够快速形成战斗力,是训练府兵的最优选择。
而除了长枪兵之外,当然还要训练弓箭手之类的远程部队,但这个就只能靠个人天赋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一名神射手的。
为了调动府兵的战斗积极性,荀攸还向王景建议道:“主公,各地府兵之中,可择其优异者,选入禁军。”
“强干弱枝?”
王景心中一突,这不是宋代的军制策略吗?
从各地厢军中,选出最好的人员,充入皇帝直属的禁军之中,弱分枝而强主干。
这个策略,有不少好处,但一想到宋朝的战斗力,王景就直摇头。
荀攸见了,还以为自己的计谋有什么问题,连忙问道:“主公,此策可是有不妥之处?”
王景回过神来,笑着摆了摆手:“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在想,任何制度,都应该存在晋升机制,否则最后都会变成怠政和坏政。”
历史上的府兵,为何会出现种种问题?
原因或许有很多,但在王景看来,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合理的晋升机制。
府兵看似不用交税,比一般百姓轻松,然而他们却有打仗的义务,还要自备武器铠甲。王朝初期或许还可维持,但到了中期甚至末期,人口繁衍,最初分配的土地必然不足以承载人口的增长,甚至因为土地兼并,许多府兵的土地都被军官和权贵侵占。
没了土地,又不允许脱籍,还要自家花钱服兵役,甚至被权贵当成不要钱的奴隶使唤,等于是逼着府兵去死,这个制度自然再也难以维持。
而王景要做的,就是要允许府兵进行阶层晋升,无论是选入更高级别的禁军序列,还是积累军功获得官职和爵位,让低级府兵拥有更多的出路,而不是死死地被束缚在土地和户籍上,一辈子给朝廷做牛做马。
王景心中思索一番后,对荀攸说道:“公达,我提供一个思路,你替我完善细节。”
荀攸一听,知道王景这是在讲述府兵制的核心要点,当即表情凛然,全神贯注地倾听:“主公请讲,属下必铭记在心。”
“府兵之上,我欲再加正兵和锐士二级,择其优者而录取。”
如果说府兵是耕战合一的民兵,那么正兵就是汉朝原先的禁军序列了,皇帝直属的职业化士兵,完全脱离了生产属性,只学习如何战斗。
王景现在还没当上皇帝,自然不能用“禁军”这样的字眼,所以干脆改禁军为正兵,意指完全脱产的职业化正规军士兵。
这个概念很容易懂,荀攸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王景的想法,然后问了一个核心的问题:“主公,正兵也授田吗?”
府兵授田十亩,这个才是关键,不给好处,谁愿意来入籍当兵?
王景却是摇了摇头:“土地终归有限,正兵不授田,直接给钱。”
荀攸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苦笑着提醒道:“主公,如此一来,支出甚大,以北军目前的收入,财政上恐怕难以撑持。”
古代的帝王将相,不是不知道募兵制的好处,可农耕文明,哪来那么多的闲钱去养一支完全脱产的职业士兵?
荀攸再是智计无双,他也变不出钱来。
王景却是表情轻松,笑着说道:“不必担心,等完成第一轮的产业升级之后,钱就暂时不是问题了。”
等到大量工坊建立起来,经济的正向循环就会开启,到时候北军可以掌控的财政收入就会暴增,因此与其授予珍贵的土地,不如直接给钱划算。
王景又和荀攸商量了一下正兵的大致待遇,正兵虽然不授予土地,但是收入却比府兵要高得多。可以说一人从军,全家吃喝不愁,还能住进大城市里,享受各种隐性的福利和待遇。
不过相应的,正兵需要承担的战斗任务,烈度也比府兵要大得多。
“正兵之上,还有锐士。”
王景口中的锐士,指的正是类似于铁鳞剑卫这样拥有独立番号和特殊旗帜的王牌作战部队。
这些士卒修炼了功法,还服用各种秘药,因此战斗力十分强大,在战场上往往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可以在激烈的战局中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因而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王景深知兵在精不在多,只有百里挑一选出的勇猛之士,将其训练成军,才能组建出真正的国之锐士!
锐士因为数量稀少,而且是真正层层选拔出来的精锐,因此除了给予优渥的待遇之外,还必须要给予荣誉。
王景说道:“各郡各县,府兵的军官必须由退役的锐士出任,而武将也必须是锐士出身。不仅如此,锐士为国效力,当有见官不拜之特权,只跪天地君亲师,不拜朝臣。”
见官不拜!
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实际上,在古代,这等同于是社会阶层的巨大晋升,与推行科举之后的秀才待遇几乎相同。
荀攸听完,不由赞叹说道:“此制若立,士卒必奋勇争先,为主公效死矣。”
将士用命,不避生死,如此大业可期!
但办法是好办法,却不宜操之过急。
荀攸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向王景建议道:“府兵制和正兵制可以马上着手推行,而锐士,则宜暂缓。须等待府兵制壮大,我军建立不可撼动的权威之时,再去推行。”
任何针对底层的制度调整,都可以称得上是国策,王景魔改过的府兵制,本质上已经和当初秦国的商鞅变法几乎别无二致,两者都是在打通一条通往社会底层的阶级晋升渠道。
然而改革必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因而这种变法势必会引来朝野的全然反对,尤其是世家豪族之中,借助独尊儒术而垄断了权贵阶层的士族,更是会倾尽全力来阻止王景。
在世家和豪族看来,我家祖祖辈辈的努力,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靠着打打杀杀上位的丘八?
简直岂有此理!
荀攸出自颍川荀氏,乃是传世名门,因此对于世家的心态最为了解。他属于世家中的开明派,愿意接受一定程度的社会变革,只要此举确实有利于社稷,能让自己名垂青史便可。
无他,荀攸本身就是杰出的人才,因此不怕与别人比较。
可世家之中,如荀攸这般的大才又有几人?
大部分的世家和豪族子弟,说白了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天赋才情未必就比土里刨食的泥腿子高出多少,没了家世和特权,他们啥也不是。
因此在世家和豪族阶层之中,如荀攸这般的开明之士才是少数,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既得利益者之中,守旧派其实才是真正的主流和大多数。
古往今来的一切既得利益阶层,往往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哪怕文明要因此而毁灭,他们也绝不可能轻易放弃手中的特权和利益。
真要推行锐士制度,荀攸认为需要稍微等一等,至少等府兵制的成效出来了,正兵和锐士的团体壮大到一定程度,足以和世家和豪族正面对抗为止。
王景对荀攸的建议极为赞同:“公达所言甚善,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大政商议完毕,两人有聊起了眼下的战事。
荀攸笑道:“主公创立府兵制,世家豪族纵有反心,也无能为力矣。”
拥有了土地的府兵,必然自发地凝聚在一起,积极拥护王景的统治,抱起团来与世家豪族对抗。
还是那句话,有恒产者,才有恒心!
而无恒产者,只会沦为贼寇,就算打仗,也是抱着抢一把就走的心态,难成大事。黄巾军便是如此,打着起义的名号反抗统治,最后却是各种抢劫和杀人,变成了一群只知破坏的野兽,距离道之一国的理想越行越远。
有了解决之策的王景,此刻也是意气风发:“如今我们只需坐等韦斌败亡,待渑池战事结束,府兵制就可以在并州和京师一带全面推行了。”
“主公所言极是。”
荀攸趁机拍了拍王景的马屁,主臣二人相视而笑,显然都对未来满是憧憬和期待。
实际上,荀攸最初虽然是被迫加入北军,此时却早已被王景的才智深深折服。
不仅仅是王景那愈发深不可测的修为和根基,历史上能征善战的武将很多,但是能如王景这般,开创出“府兵制”的将领却是凤毛麟角。
这种国策,没有足够的社会阅历和智谋见识,不可能总结出来。
尤其是王景现在不过弱冠之年!
在这个年纪,就身具此等才华和学识者,旷古未有!
荀攸心中越想,越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很好奇,自己的主公难不成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同样的问题,熊耳山上,韦斌也在思考。
只见他狼狈靠在一颗大树下,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懊悔:“难不成王景当真是星宿下凡!”
在韦斌身边,文士服都变得脏兮兮的朱铄,也是一脸的茫然无措,嘴里不停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气虚体弱的他,连日来在山中奔波逃命,如今早已身心俱疲,难以为继。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自信,以为可以靠着游击战法拖延时间,逼迫王景撤兵。
结果王景反手掏出一个府兵制,还把韦家的田产给瓜分了个一干二净,而分了田地的府兵,生怕韦斌回来报复,所以现在追杀得一个比一个卖力。
尤其是一个叫陈泽的山中猎户,简直阴魂不散,带着一百多人就追得自己等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正想着,咻咻两箭飞来,又射倒了两个韦斌的亲随。
其余人顿时受到惊吓,大部分直接抱头鼠窜:“鬼猴来了,大家快逃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