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终于无可奈何,低声问她,竟带着小心翼翼和恳求,“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费芷柔觉得自己生生被撕成了两半。一个她,在哀声哭泣,无能为力。一个她,却被逼着装成无情狠毒的女人,伤害着自己深爱的男人。逃避不是办法,她只能伤害,伤害着他直到他离开……
“我只是腻了,不想再跟你玩游戏了。”
游戏?她说她在跟他玩游戏?……她还说她腻了?……
高大的身躯猛地颤了一下。
郎霆烈睁大眼睛看着费芷柔,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看清楚这是不是她,亦或是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不会的!这绝不会是她真实的想法!就像她曾经故意装成les去骗翟镐一样,她肯定也是故意这么说的。也许他离开的七天让她没有安全感,也许他从未给过她承诺让她气恼,所以故意这么说来气他,一定是这样!
这样想着,郎霆烈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不禁责怪自己,应该做得再细心一点,怎能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如此忐忑不安。
“小柔,我不是在跟你玩游戏。”似乎不在意她刚才说的什么,他的声线低沉性感,依然是温柔的,一字一句,想要刻进她的心里,“小柔,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爱你!”
他,爱她……他爱她!
他对她有情意,她知道,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亲口说爱她!
费芷柔怔怔地看着他,因为爱与被爱,因为相爱,狂喜侵袭了大脑,让她无法思考,只想看着他,只想听他说。
她震惊的眼神在郎霆烈看来是种鼓励。
他的心跳有些加快,像是青葱的少年,在向自己心仪的少女表白。
“也许你不相信,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郎霆烈扬起嘴角,觉得自己很傻却又很幸福,“因为我们的相遇不是在费家,不是在今年,而是在八年前,在z市,在一条巷子里。小柔,你还记得吗?”
他记得!他记得八年前的事,记得八年前的她!他还记得!
费芷柔垂下眼眸,怕被他发现她的激动。她的心跳得好快,因为喜悦,也因为惊慌和压抑。她在拼命克制,克制着内心的呐喊,克制着自己不顾一切想要扑进他怀里,大声告诉他,她记得、她爱他的冲动……
“八年前我们见过面吗?我是去过z市,不过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费芷柔淡淡地说,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颤抖。因为她拼命咬紧了牙根,几乎都快咬碎了。
不记得了?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郎霆烈的眼里闪过一抹难掩的失望。
可他还是笑着,按压下那抹郁结的思绪,将费芷柔轻轻揽进怀里,手掌在她丝滑的长发上抚摸,温热的唇在她耳边呢喃,“不记得没关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的、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我不怕你笑我傻,从部队回来后,我找过你,虽然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我也努力寻找过。而这些年也我一直在等你,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的人……其实你不知道,在费家之前,我们已经在r市遇到过。一次是在梅斯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晚上,在剧场附近的小巷里。我担心一个单身女人在那里不安全,你却把我当成醉鬼,狠狠地踢了我。”
说到这,郎霆烈不由地轻笑了一下,手指*溺地缠起她的发丝。
“第二次,是在大街上。一个歹徒抢了一个大妈的包,你骑着自行车追赶,到后来,不仅踢飞了歹徒的刀,还用对付我的那招又狠狠地对付了歹徒。你的英勇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而第三次,在费家遇到你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终于找到你了,而且能待在你身边!可是这种身份也让我被束缚着,明明爱着你,明明那么想靠近你,却又不能爱,不能靠近。这不仅仅是职业准则,也是为了任务的顺利完成,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对付佘虎这种人,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直到那晚,你走进我的房间。”
郎霆烈松开她,重新看着她过于震惊而有些呆愣的眼睛,郑重地说,“那样的开始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既然已经开始了,我就不会停止。只是,要原谅我,这些话到今天我才来说。因为现在的我,终于不再是费家的保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你在一起。小柔,其实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而属于我们的缘分一直都在那。等着相遇,等着重逢,等着相爱……”
说到这,郎霆烈顿了顿。压在心头多年的秘密和心事,今天终于一泄而空,再冷静的人也会有点情难自禁。
他呼吸了一口,再慢慢开口,真诚甚至是虔诚地问道,“小柔,你爱我吗?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冰火两重天,说的就是她吗?
……原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缘分是很奇妙,兜兜转转了八年,他们竟然还能在异乡重逢,一次又一次……只是这缘分,有缘却无份,兜兜转转的结局,不过是爱了一场,过了一站,却无法到终点……
他竟爱她那么深,那么久……此刻的费芷柔,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却也是最悲哀的女人……
这段情,她辜负的不仅是自己,更是他。挥剑斩断,原来一段还未开始的爱,也会如此痛彻心扉……在她还未挥剑时,心里的自己已经死了好几百遍……
房间里光线阴暗,但郎霆烈依然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今天,她黑眸里转过的情绪太多,闪过的光芒太快,就算敏锐如他,也无法捕捉。
欣喜,震惊,痛苦,悲哀……
她在想什么,到底在想什么!
郎霆烈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又迟迟未听到她的回答,渐渐蹙紧了眉头,握着她肩膀的手也不由收紧了力道,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些,最好能一眼看到她的心底里去。
“爱你?”她忽然开口了,冷笑着,满眼鄙夷,“你不过是个保镖,凭什么配得上我,我只是跟你玩玩,不明白吗?我都说我腻了,不想再跟你玩游戏了,你听不懂吗?别再来烦我了!”
说完,费芷柔一跺脚,狠狠地推开他的手,转身要离开。
“你说什么!”郎霆烈一把抓住她,把她细瘦的身躯抵在墙上,瞬间猩红的眸子像是要吃了一般地盯着她,低吼着,“你再说一次!”
他抓得很用劲,她的胳膊仿佛要被他扯断了一样。他推得也很凶猛,她的脊背撞在墙壁上生生作疼。
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她,这个样子的他,让她害怕,更让她心疼……她伤了他……
有哪个人能忍受自己在深情告白后受到这样的羞辱,更何况,是他!
她知道他的情绪在失控,他的情感也在颠簸。她知道自己若再不收手,他便会恨她!而他的恨,一如他的爱一般,汹涌澎湃……
可她没有选择了。为了妈妈和妹妹,为了他,要恨就恨吧,至少他能平安无事……
“别说一次,就是说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那句话。”费芷柔瞪着眼睛看他,“我已经腻烦你了,不想再跟你继续什么雇主与保镖的游戏了。这样告诉你吧,我讨厌过平淡无奇的生活,喜欢给生活找刺激。刚好你们wolf来了,刚好我又看中了你。郎霆烈,我和你之间,从头到尾都是在玩游戏。我先是用各种手段吸引你的注意,然后再走进你的房间。我倒要看看鼎鼎大名的wolf保镖是否真的抵得住*,守得住原则。其实这种游戏我也不是第一次玩了,只是对象不一样而已。而事实证明,你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还不是一样被我降服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郎霆烈吼叫着打断她的话,脸色铁青。他在努力排挤掉她说的那些话,努力让自己拒绝相信她此刻说的话。她在骗他,一定是在骗他!因为……
“那晚明明是你第一次!”
“哈哈哈……”费芷柔忽然笑起来,笑得轻浮又张狂,“郎组长,你在部队呆傻了还是女人玩少了?你以为第一次不能装吗,以为那种东西不能做吗?别忘了有一种手术,叫修补!”
轰!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炸得粉碎,郎霆烈松开她,微微摇着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挺拔的身躯颤栗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竟然是苍白的。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她不仅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游戏,竟然还说她的第一次也是假的……所以,不管是她最开始的淡漠,还是她后来的温柔,甚至是情不自禁,都是她装出来的游戏吗?……而他这个愣头青,竟一心掉在她温柔的陷阱里,全然不知吗?……然后等到这个时候,等到现在,被她这样无情地羞辱和嘲笑!……费芷柔!
愤怒的海水在胸腔里翻滚,那是前所未有的浪潮,打得他撕心裂肺地疼痛。他不想去相信她说的,可她鄙夷的眼神,冷漠的唇角,还有那些无耻又狠毒的话语,充斥着他整个世界,无法逃避,无力反抗……
拳头越攥越紧,骨节的咯吱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无言地诉说着一个男人极致的愤怒和灭顶的哀伤……
听着那声音,费芷柔咬住了唇。她不是害怕,是心疼,她不要看到他如此隐忍痛苦的样子……她甚至希望,希望他一拳挥来,把他所有的屈辱和疼痛砸在她身上,只要他能早点不痛,早点解脱……
许久,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沙哑得像是几夜未眠。
“为什么是我?如果你想和保镖玩游戏,为什么要选我?”
他真傻。事到如今,还在卑微地奢望她的一句话。在那晚,她说过,他是不一样的……只要她心里有他,不管有多少,不管是否干净,对他来说便是拯救,便是希望。
“我说过,你是不一样的。”费芷柔轻佻地笑了一下,“你和我遇到过的其他男人不一样。我喜欢新鲜。”
“不一样”,原来她的“不一样”是这个意思!不一样的类型,不一样的男人,而不是感情的不一样!也许许承钰也是她的玩物,所以她才会毫不留恋地让给了费若萱!
到如今,他倒宁可她只是把他当做替身,来填补许承钰的替身,那么至少能够说明,她的感情还有几分是真挚的,而不是如此的放浪形骸!当然,他不会再去问这个问题,不会傻傻地让她觉得自己还会再卑微地爱下去!
咬着牙根,他沙哑的声音忽然响亮了几分,也渐渐冰冷,微眯起眼睛,“费芷柔,如果你喜欢这样玩游戏,为什么不继续玩下去,看着一个男人这样爱你,这样被你玩弄,你不是应该觉得很过瘾,很有趣吗?或者说,这个时候游戏才算刚刚开始,不是吗?”
他声音的冰冷,让费芷柔无法抑制地颤了颤。
他开始相信了,对吗?……被她这样残忍地奚落、羞辱,哪个男人能承受得了……她快要做到了,将他“赶出”自己悲惨的世界,只差这最后的一小步了……
她浑身冰凉,人明明站立着,却感觉在失去意识……
“实话告诉你吧,我快要结婚了,是时候收手了。我也奉劝你一句,不要不识好歹地来打扰我的生活。因为我要嫁的人是翟家二少爷,是你这个小保镖惹不起的人!”
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却不断动着,吐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的话。
“我和翟镐的婚讯马上就要发布了,我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其实我也不想对你这么残忍无情,毕竟你配合得很好,这段时间我玩得很开心。我想让你知难而退,我们也能好聚好散,可你偏偏没有自知之明,都已经离开费家了,还要来纠缠。难道你没发现,为了躲开你,我连房间都换了吗?……哦,对,这段时间你不在,可能不知道。不过,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快就离开,我也不用那么麻烦换房间了。郎组长,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也别说什么爱不爱的,其实这场游戏你并没亏什么,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我们各取所需,相信你不会傻得对别人说什么,毁了自己的名誉,对吧。”
什么?!她要结婚了?!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她不是讨厌翟镐吗,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对,他怎么忘了,怎么又犯傻了,这是她的游戏!也许她根本就不讨厌翟镐,甚至是想要嫁进翟家的。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嫁给翟镐,所以想在婚前再放肆地游戏一次!在她眼里,那种人才能配得上她。也对,把人生当儿戏,把感情当玩具,他们俩真是再匹配不过的人!枉他曾经还以为是翟镐想欺负她,等着找机会好好收拾他。如今想来,他们俩,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玩耍着,还要再多捎上几个无辜的人。
可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十个翟镐都比不过的身份,十个翟镐也不敢来惹的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她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郎霆烈,从这一刻起,收起你蠢笨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收起你对这个女人愚昧盲目的爱恋。自始至终,都是你信错了人,爱错了人!她根本只是一个贪慕虚荣又狠毒无情的顽劣大小姐,是你给自己营造了一个错误的梦,虚幻了她的美好。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爱恋!而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弃自己的准则。你说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兄沦为别人的玩物,可到头来,你却先失守了,所以才会如此落魄,如此不堪……记住吧,郎霆烈,这是对你最好的教训和惩罚!……
什么都没说,郎霆烈的拳头握了又握,紧了又紧,燃着火光的眼眸仿佛最凶恶也最愤怒的狼,死死地盯着她,昔日美丽可爱的容颜如今却是如此地可憎!
终于,这团火在越烧越烈后,燃成了灰烬,死沉一片,再无声息……
一阵急促粗重的呼吸后,郎霆烈深吸了一口,脸上渐渐凝固的冰霜比愤怒更让她心痛,让她无法呼吸的心痛。
转眸,他不再看她,收回的最后一眼也已经毫无波澜。
迈开长腿,他刚才微微佝偻的身躯此时又挺拔起来,转身离开。
费芷柔咬紧了唇,低头不去看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留下他,怕自己会脱口而出说这一切都是谎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她爱他,要他留在自己身边……
那些话就在喉间滚动,身体不听话地抖动,想要挣脱她思想的束缚,她只能死死地咬着唇,拼命地忍着……咸腥的味道流进嘴里,她竟然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费芷柔,我再问你一次,这到底是不是你的游戏?”
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传来冰凉如水的声音。这不是他在希翼什么,而是想要做某种决定,一个在乎她如何回答的决定。
“是的,”费芷柔靠着墙,靠住自己已经站不住的身体,呢喃着,“……只是一个游戏。”
若是郎霆烈还能仔细聆听,还能用心体会,他大概能听出她此时的无奈和软弱。可他已经心如死灰,努力封闭的情感再也不想去打开。他要的,只是她的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他坚定的答案。
“咚。”
门重重地关上。那抹身影,带着那抹气息,终于从这个房间消失。
也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她终于敢抬起头,终于敢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呆呆的,却没能来得及看到他最后的身影。
一颗,两颗……
眼泪无声无息地涌出来,连成串,流成河,奔腾不息……
她终于坚持不住,顺着墙,滑落下去,捂着胸口失声痛哭。
他走了,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能那样温暖地抱她,那样温柔地唤她,再也没有人能给她醉人的呵护,全心的爱恋,而这一切是她亲手摧毁的,是她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还有比这更痛的吗,还有吗?……
梦醒了。
梦醒后是锥心刺骨的痛,是痛不欲生的苦!
这段时光是她最美的回忆,也是她最痛苦的惩罚。因为她会记得有个男人曾那样爱过她,也会记得那个男人曾被自己那样伤害过……
【阿烈……对不起……原来深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只能说声对不起,虽然那么爱你……】
“啊!——”
一声凄厉的哭喊,费芷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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