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巷割喉

作者:飞天 字数:3248 更新:2024-07-25 14:30:41

晚饭过后,陈宝祥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沏茶的时候,热水溅出来,烫了他的手指。

这似乎是个不祥之兆,让他的内心越发忐忑。

他收拾了1个小小的两层食盒,底层放1碟肉、1碟萝卜条,上层放1碗米饭。

“我出去看看。”

柳月娥知道他的习惯,默默地替他开门。

食盒只是遮掩,如果碰见日本人巡察,只说是给人送宵夜,就能混过去。

陈宝祥1路向西,进了西更道街,在路口稍作停留,转入金菊巷。

他1边向前走,1边注意观察两边动静。

去年以来,日本人在街面上广布密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暗影里跳出来,检查良民证。

进了芙蓉街,陈宝祥的心稍微放松了1些。

这里曾经是济南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招牌1家挨着1家。

即便是日本人来了,也没影响商家的生意。

唯1的变化就是,卖日货的门头越来越多,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随处可见。

陈宝祥要去的地方是玉谦旗袍店,就在芙蓉街的中段。

他不清楚,那个女人跟顾兰春的对话到底藏着什么玄机,但直觉告诉他,对方逼迫顾兰春做1件并不容易的事,而顾兰春迫于江湖道义,不得不答应。

旗袍店的门口两侧挂着新式的招牌,玻璃窗上,贴着旗袍美人的招贴画。

陈宝祥走过,在街对面稍稍的暗影里稍稍驻足。

从玻璃窗望进去,两个裁缝正在柜台前整理布匹,右侧的长桌边,1个白发苍苍的男裁缝,正握着剪刀,剪裁衣料。

陈宝祥看不到那个女子,但他知道,女子1定在里面。

“哈哈哈哈,好酒,漂亮姑娘,漂亮姑娘……”

两个日本人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经过,他们都喝醉了,脚下踉跄,身子歪斜,险些撞到陈宝祥肩膀。

陈宝祥向后1缩,后背贴墙。

此刻出城,很是惹眼。

更何况,就算出去,到了大观园那边,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见到大青衣顾兰春。

跑来跑去,全都把精力消耗到路上,毫无意义。

“但愿没事发生,但愿只是猜测。”

陈宝祥暗自安慰自己,刚要转身离开,就看见旗袍店里帘子1挑,1个女子从后面走到柜台来,正是去过米饭铺的那位。

3位裁缝停下手中的活,向女子打招呼。

陈宝祥眼尖,看到那个女子掀开布匹,把袖子里的柳叶匕首藏在下面。

“晚1些关门,好好做活,争取把客人们要的那两件旗袍赶出来。”

女子走到门口,向外望着,大声吩咐他们。

“是,小姐。”3个人1起恭恭敬敬地答应。

陈宝祥远远看着,从女子走路的姿势判断,这1定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不浅。

走路的时候,女子的脚下轻飘飘的,每次转身,都是右脚尖为轴,又轻又快,疾如灵猫。

陈宝祥见过1些南方来的拳师,过招之时,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跟这女子的身法十分相似。

他等了1阵,那女子没有其它异样举动,跟3位裁缝1起缝制旗袍,十分忙碌。

陈宝祥原路返回,穿过金菊巷。

天色更暗,金菊巷里大户人家门口悬挂的气死风灯已经熄灭,整条巷子,几乎是伸手不见5指。

刚刚到了西更道街,有人迎面跑过来,单手捏着围巾,捂住了半边脸。

陈宝祥向旁边1闪,把食盒挡在身前。

那人低着头,冲入金菊巷,消失在暗影里。

陈宝祥进了西更道街,走了十几步,听见侧面的小胡同里传来噗噗啦啦的挣扎声,仿佛1只大鹅刚被拧断了脖子,正在垂死扑腾。

他没有停步,而是迅速闪身,到了1户人家的门楼下。

稍停了1会儿,1个人爬出了胡同,右手向前挥动着,发出呜哩哇啦的吼叫声。

“是日本人——”

凭着直觉,陈宝祥判断,正是刚刚经过的两个搂着女人的日本人。

果然,另1个人紧接着爬出来,1手按着喉咙,1手拼命挥动。

两人爬到西更道街中央,几乎同时倒下去,1动不动。

陈宝祥没有停留,更不会傻到过去察看,而是迅速离开,1路小跑,回了米饭铺。

进了家门,他立刻吩咐柳月娥熄灯。

1会儿工夫,外面街上响起了日本巡逻队的警笛声。

从声音判断,至少有3队人马,向西更道街那边聚集过去。

“咋的啦当家的?”

“抓小偷的,没事,睡吧。”

陈宝祥撒了个谎,他知道柳月娥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乡下女人。如果听到有人当街被杀,1定吓得魂飞魄散,好几天做恶梦。

清晨醒来,陈宝祥没有透露分毫。

开门之后,有老顾客来吃饭,谈论昨天晚上西更道街发生的事。

“两个日本人被割喉,1刀毙命,听说是抗日杀奸团的人干的。给日本人当差的朋友说,军部的医生和仵作都过来看了,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1刀下去,喉管整齐割断,跟杀条狗1样,呵呵呵呵……”

“活该,活该!”

“陈老板,老陈,来1坛黄酒,喝1杯庆祝庆祝……”

陈宝祥默默地做生意,不多说1个字。

他给人的感觉,木讷老实,犹如济南土生的槐木枣木。

“老陈,你昨晚上没听到什么动静?”

陈宝祥摇头,坐到柜台后面算账。

“他妈的小鬼子,祸害济南这么久了,早就该遭报应。1刀割喉便宜他们,应该千刀万剐,5马分尸,扯碎了喂狗……”

有人说得兴起,用力拍着桌子,如同书先生下场表演1般。

很快,有人劝阻:“别大声说,让日本人听见就麻烦了,拖累1屋子人。知道吗?日本人在济南建了那么多公馆,养了那么多狼狗和人狗,就是为了对付多嘴多舌的人。”

“人狗”就是汉奸,济南人世代敬重忠良,最恨汉奸走狗。

所以,提到那些“人”,都直接称呼为“人狗”。

老顾客们声音压低,嘁嘁喳喳说了1阵,吃完饭就各自撤了。

陈宝祥心里十分平静,既然曾经是江湖人,他不止1次见过割喉事件。

“痛快!”

想到两个日本人在地上挣扎爬行的样子,这两个字就自然而然地涌到了他的嘴边。

如果不是为了掩护身份,保全这小小的米饭铺,他或许也像那些老顾客1样,畅快淋漓地说出来。

临近中午,店里顾客越来越多,竟然比平时多了两倍。

客人越多,生意越有赚头,但陈宝祥却高兴不起来。

他发觉,1半以上顾客身上带着硬家伙。

他们1进来,首先瞄准的就是门口两边来往最便利的桌子。并且,1双眼睛不是盯着面前的菜和米饭,而是其他人的举动。

陈宝祥沉下心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济南是9州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绿林豪杰多如过江之鲫。

自从日本人进城,所有明战变为“暗战”。

就像昨晚的割喉事件1样,很多惊人事件,都借着暗夜的掩护进行。

1旦开始,必定有人毙命。

他甚至觉得,1言不合,这小小的米饭铺,就要变成修罗场。

“于书童和吴1笑,千万别这时候出现……”

怕什么来什么,陈宝祥刚刚想到这里,吴1笑就从门口进来,坐到了距离柜台最近的桌边。

“1碗米饭,两块肉。”

听到吴1笑的声音,陈宝祥就心头1颤。

吴1笑离开济南的时间太久了,又1直待在胶东,1开口,就带着明显的异地口音。

满屋子都是道上的人,吴1笑这么做,简直是找死。

柳月娥端着托盘,给吴1笑上菜。

陈宝祥看看侧面的抽屉,3把刀都在里面。

如果有事发生,1拉抽屉,就能拔刀出击。

吴1笑低头吃饭,看都不看陈宝祥1眼。

有人走过来,坐在吴1笑正对面。

“良民证。”

吴1笑抬起头,看着对方。

“良民证。”

这个人沉着脸,死死盯着吴1笑。他的两手插在口袋里,口袋撑起来,1看就是握着手枪。

吴1笑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良民证,放在对方面前。

陈宝祥的心1直悬着,生怕吴1笑的证件出问题。

那人看过证件,还给吴1笑,然后起身走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盯着柜台这边。

只有柳月娥1无所知,仍然端着托盘,给顾客们送菜。

吴1笑收起了证件,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饭。

陈宝祥的心刚刚放下,门口又进来1人,正是于书童。

“昨晚杀人的是他?”

陈宝祥抬头,于书童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在吴1笑的对面。

“老规矩,1块肉,1碗饭。”

这两个人坐在1起,等于是把陈宝祥所有的秘密放在了1张桌上,不管谁爆发,都是1场死战。

陈宝祥亲自端着托盘过去,把米饭和把子肉放在桌上。

“陈老板,今天顾客盈门啊?”

于书童满不在乎地拿起筷子,跟陈宝祥打招呼。

“都是老顾客照顾。”

陈宝祥的声音很低,捂住了嘴,轻轻打了个哈欠,1副睡眼惺忪的木讷样子。

“好啊,有这么多顾客,多赚钱,明年开个大饭店,呵呵呵呵……”

于书童谈笑自若,吴1笑跟他相比,十分猥琐。

就在此刻,坐在门口的两个人突然起身,向外跑去。

随即,店内1片大乱,所有人都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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