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楼里有脚步声,朱俊也出现了,走到窗口来,跟藤野1郎并肩站着。
“陈老板,好久不见啊!”
朱俊笑着打招呼,陈宝祥赶紧抱拳见礼。
“谈什么呢?”朱俊掏出烟盒,先递给藤野1郎,又敬陈宝祥。
陈宝祥陪着笑脸,摆手谢过,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朱先生,我在跟藤野先生谈著名鲁菜爆炒腰花。藤野先生是行家,在北平的时候就喜欢鲁菜,真是不简单。”
朱俊笑了:“藤野先生是华北军部有名的中国通,不但喜欢鲁菜,还喜欢南方菜,是少有的真正的美食家。”
这种场合下,陈宝祥更加警惕,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破绽,不然就会连累了朱俊。
“陈老板,你给日本军部送饭,是对大日本皇军的支持,就算济南人痛恨你,也是我们永远的朋友,将来我们在济南立下战功,少不了你的好处,呵呵呵呵……”
藤野1郎笑得很真诚,但陈宝祥后背发凉,因为对方提到陈宝祥帮助日本鬼子,必然会成为济南人的仇敌,这种仇恨跨越了国家和民族,陈家永远都是千夫所指,不得翻身。
陈宝祥点了点头,没有回应。
朱俊1笑:“陈老板,你只是个厨子,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济南人就算再恨你也有限,你要记住,饭菜没有好坏,不管哪1国、哪1个族的人,都得吃饭,你为大家提供饭菜,所有人都感激你。”
朱俊这样说,等于为陈宝祥开脱,陈宝祥心上的压力就没有那么重。
藤野1郎又问了1些无关痛痒的鲁菜问题,就先离开。
等到他走了,朱俊1笑:“陈老板,你1向都不抽烟,这1次1定要抽1棵。”
他把1根香烟递过来,陈宝祥会意,赶紧笑着放进口袋,这里面有可能是情报。
朱俊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跟从前1样,把情报传递给安娜。
陈宝祥压低了声音:“安娜杀了卡洛斯,她想抢朝鲜人的定海神针,双方火拼,势均力敌,现在暂时后撤,相安无事,你不要担心,我带着情报出去,肯定还是交给安娜,你自己最好想想怎么脱身?外面的变化太大了。”
朱俊吃了1惊,随即嘴角露出苦笑:“安娜太聪明,这个人把1切都看得通通透透,我过去就担心她为了个人利益会背叛组织,真没想到反水这么快。卡洛斯该死,整天喝酒喝的醉醺醺的,也不动脑子,陈老板,你不要管我,给你情报你交给安娜,剩下的事情由他们处理。记住,藤野1郎是个老狐狸,表面上纯真热情,不问世事,实际上是个非常狂热的真鬼子,不要被他缠上,不然,后悔无穷。”
陈宝祥也苦笑:“他找我学习鲁菜,我已经脱不开身,幸好陈家米饭铺只会做把子肉,他真正想学鲁菜,就到那些大饭馆,跟我没关系。”
他们两个人似乎都已经被藤野1郎缠上,因为朱俊接下来说:“藤野1郎对于我提交的南方军名单很感兴趣,并且做过甄别,知道其中7成以上都是真的,所以他对我的怀疑正在减少。这个人是细菌专家,又被华北军部授予了尚方宝剑,可以审查任何人的工作,原来我在济南如鱼得水,现在有了这个人,已经变得举步维艰。大家都得小心,不管谁被他缠上,都有可能命丧当场。你放心,我给你这支烟里面什么都没有,到了门口有人搜查,你就说不会抽,也不舍得抽,想带回去。”
陈宝祥松了口气,他本来以为只要到了门口,岗哨搜身,就能找到这支烟,自己无法躲藏。
如今才知道,不过是朱俊的1计,日本鬼子聪明,但朱俊的脑子转得更快,他和藤野1郎之间不动声色,沉默交手,谁的智力更高就能更胜1筹。
“朱俊,这件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宝祥有点崩溃,刚才跟藤野1郎对话的时候,虽然讨论的是爆炒腰花,但他觉得对方目光如电,已经看清楚他内心的怯懦,本来进入日本军部,他就觉得战战兢兢,现在有了藤野1郎这头恶狼,他更加怵头。
朱俊摇摇头:“不要这样想,既然是战斗,没到决胜的时候,永远都要坚持下去,谁的耐性更高,谁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不过,你放心,我得到的消息,南方军即将反攻,他们已经把大量的间谍渗入南京、徐州、济南、天津、北平这1线,日本鬼子的好日子不多了。”
陈宝祥想不了那么远,他只希望所有人1起努力,把济南的鬼子消灭干净,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朱俊,我1直想问你,你把南方军的谍报人员全都举报上去,那岂不成了叛国罪人?他们的抗日锄奸团针对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在日本军部里面也不安全,很有可能遭到他们的刺杀,你这是何苦呢?”
朱俊轻轻地挑了挑眉毛,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
之前在益都县,他跟陈宝祥第1次见面,也是这样的表情,不过那时候他是警备大队的队长,1个小地方默默无闻的人物,如今他来到济南,环境变了,但他内心那种轻松依然存在。
“陈老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献上去的投名状,如果其中掺假,日本鬼子发觉,我就死了。南方军的线人死多少都没事,很多人本来就是被当做炮灰拿来使用,我不用,别人也会用。”
陈宝祥皱着眉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南方军培养那么多线人,费时、费力、费钱,就这样被朱俊举报,以前所做的努力全都1夜之间灰飞烟灭。
怪不得具老板他们恨之入骨,要干掉朱俊,只是这样做,牺牲也未免太大了。
“朱俊,有没有必要这样做?你这样做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潜伏在日本鬼子这里,难道还有另外更重要的任务?”
朱俊的眼中忽然闪现出灿烂的光芒:“陈老板,你要知道,我们今天所做的1切,不管是你送饭、送情报,还是我潜伏在这里,最终目标只有1个,就是打败日本人!你不是专业间谍,不要想那么多,只要记住我的话,保全自身,等待来年,那就足够了。当下这场战争,比的不是谁更犀利,而是比拼谁的耐性更足,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是济南当中少有的聪明人,也是中国人里面少有的好人,相信我,你能迎来光明,等到济南解放的那1天。陈老板,能够跟你并肩战斗,是我们的荣幸。”
朱俊立正站好,轻轻举手,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去。
陈宝祥愣在那里,等到回过神来,用力挠了挠头,把刚才朱俊说的所有的话,1个字、1个字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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